我死了。
死得挺突然的。
在连续加了两个通宵的班，改完老板嘴里那个“很简单，你稍微动动”的方案后，我趴在键盘上，就再也没起来。
同事发现我的时候，我脸上还印着“Ctrl”和“C”。
挺讽刺的，我一辈子都在复制粘贴代码，最后连个死亡证明都像是复制粘贴来的。
然后，我就成了一个系统。
对，就是你看过的那种小说里的系统。
没有转生，没有投胎，没有黑白无常，就是眼前一黑，再一亮，一个半透明的蓝色面板就出目前我的“视野”里。
【宿主绑定中……】
【绑定目标：林峰】
【任务：协助目标完成人生逆袭】
【新手任务发布：让宿主信任你的存在】
我操。
这是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念头。
我一个卷到死的社畜，死了都不得安生，还要负责另一个人的KPI？
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的愤怒像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冒着泡，但屁用没有。
我没有实体，没有声音，只能像个幽灵一样，飘在一个……垃圾堆里。
不，准确地说，是林峰的房间里。
方便面盒子堆成了山，外卖袋子里的汤汁渗出来，和地上的灰尘黏在一起，形成一种不可名状的深色胶状物。
空气中弥漫着宿醉的酸腐气和油脂氧化的味道。
我的宿主，林峰，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怀里抱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短视频里扭来扭去的网红。
他头发油得一绺一绺的，眼眶深陷，胡子拉碴。
这就是我要逆袭的对象？
一个废柴。
一个纯度百分之百，不含任何杂质的废柴。
我感觉我的血压，哦不，我的数据流，正在飙升。
“喂。”
我试着发声。
当然，是用意念。
林峰划拉手机的动作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
“谁？”
他声音沙哑，像是生了锈的铁门。
有戏！
“我。”
我言简意赅。
林峰又愣了几秒，然后骂了一句：“操，看视频看多了，幻听了。”
说完，他翻了个身，继续刷手机。
我：“……”
行。
你行。
新手任务，是吧？让他信任我的存在。
简单。
【警告：宿主再不理会系统，将触发一级电击惩罚。】
我直接把这条信息用最大号的红色字体，怼在了他的手机屏幕正中央。
短视频里的网红小姐姐瞬间被一行血红的大字覆盖。
林峰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他猛地坐起来，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手机。
那行字还在。
“？手机中毒了？”
他嘟囔着，准备重启。
我能让你重启？
“别白费力气了，林峰。”
我把这句话，同样打在了屏幕上。
林峰的手指停在关机键上方，整个人僵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到惊恐，再到一种“我是不是疯了”的茫然。
“你……你是谁？你在哪？”
他声音都在抖。
【我是你的系统。】
我换回了蓝色默认字体，显得比较有科技感。
“系统？什么系统？你是不是黑客？我告知你我没钱啊！一分钱都没有！”
他一把将手机扔到床脚，好像那是个烫手山芋。
我有点想笑。
就他这穷酸样，哪个黑客看得上？
“我不是黑客，我重复一遍，我是来帮你逆袭的系统。”
我把意念直接投射进他的脑海。
这下，他连手机都不用看了。
林-峰-彻-底-傻-了。
他抱着脑袋，蜷缩在床头，像个受了惊的鹌鹑。
“幻觉，必定是幻觉……我该睡觉了，睡一觉就好了……”
他闭上眼睛，开始装死。
我深吸一口气，哦不，我只是模拟了一下这个动作。
对付这种人，不能讲道理。
得来点直接的。
【任务失败惩罚启动：一级电G%@……】
我故意让惩罚的字样乱码了一下，显得更神秘莫测。
“滋啦——”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电流穿过林峰的身体。
他猛地一哆嗦，像被针扎了一下。
“啊！”
他叫了一声，眼睛瞪得像铜铃。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叫醒服务。”我的声音毫无感情，“目前，信任我的存在了吗？”
林峰咽了口唾沫，脸色惨白地点了点头。
【新手任务完成。】
【奖励：体能+0.1，精神+0.2，RMB 100元。】
【奖励已发放，请宿主查收。】
林峰愣愣地看着脑海里的提示。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拿起手机，点开支付软件。
余额那里，真的多了100块。
他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真……真的有钱？”
“不然呢？我做慈善的？”我没好气地说。
这100块，对以前的我来说，不够一顿像样点的午饭。
但对目前的林峰，仿佛是救命稻草。
他盯着那个数字，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点光。
虽然那点光，很像是饿狼看到了肉。
但好歹，是光。
“系统……那我，要怎么逆袭？”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扫了一眼这个狗窝一样的房间。
“逆袭的第一步，”我顿了顿，用最庄严的语气发布了新任务。
【主线任务一：生存环境改造。】
【任务描述：将你的狗窝，改造成至少像个人住的地方。】
【任务要求：清理所有垃圾，清洗所有衣物，擦拭所有家具及地面。】
【任务时限：24小时。】
【任务奖励：体能+0.g，精神+0.5，RMB 500元。】
【失败惩罚：二级电击。】
林峰看着任务描述，脸瞬间垮了下去。
“这么多活儿……还要24小时完成？这不可能！”他哀嚎道。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冷冷地说，“你已经在这个垃圾堆里躺了三个月了，林峰。”
“自从你被公司辞退，女朋友跟你分手，你就把自己活成了一条蛆。”
我的话像刀子，一刀一刀扎在他心上。
他抱着头，不说话了。
我知道我戳到他痛处了。
被辞退，是由于他上班摸鱼，业绩垫底。
女朋友分手，是由于看不到未来。
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想动。
“我……”他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起来，干活！”
我懒得跟他废话。
“垃圾袋在厨房，清洁剂在卫生间，别告知我你找不到。”
林峰磨磨蹭蹭地从床上爬起来。
他每动一下，都像是在跟全世界作对。
他先是拿起一个外卖盒子，看了半天，又放下。
然后又拿起一个，捏了捏，又放下。
“我在思考从哪里开始，比较有效率。”他为自己的拖延找借口。
我火了。
“你思考个屁！你目前需要的是动手，不是动脑子！你那快生锈的脑子，就别转了！”
我的骂声在他脑子里炸开。
他吓得一哆嗦，终于认命似的，开始把垃圾往袋子里装。
那场面，简直是考古现场发掘。
从床底下，他掏出了半个月前的披萨盒子，上面已经长出了绿毛。
从沙发缝里，他摸出了一只已经硬得像化石的袜子。
每清理出一片“文物”，他都要停下来喘口气，好像耗尽了毕生力气。
“系统，我好累，要不……歇会儿？”
“你才干了十分钟！”我感觉我的数据都在沸腾，“你看看你的体能，0.5！一个成年男性的标准值是5！你连个老太太都不如！”
为了刺激他，我直接把他的身体数据面板投射到他眼前。
【宿主：林峰】
【体能：0.5 (弱不禁风)】
【精神：1.2 (萎靡不振)】
【技能：无】
【综合评价：F- (社会冗余人员)】
“社会冗余人员……”
林峰喃喃地念着这几个字，手里的动作停了。
他眼圈有点红。
我有点后悔，是不是话说重了。
但转念一想，不对他狠一点，他根本动不起来。
我死之前，最烦的就是带不动的新人。说什么都“嗯嗯哦哦”，一转头该干嘛干嘛。
对付这种人，就得把KPI直接拍他脸上。
“觉得刺眼吗？”我问。
他没说话。
“觉得刺眼，就用行动把它改掉！”
他深吸一口气，没再抱怨，默默地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垃圾装了整整五大袋。
当他把最后一袋垃圾拖出门口的时候，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但他好像没感觉到。
房间里空旷了不少，虽然还是很脏，但至少没那么令人窒息了。
“接下来，洗衣服。”我下达指令。
他看着堆在墙角，已经快要发霉的衣服山，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能用洗衣机吗？”
“你说呢？”
他认命地把衣服一股脑塞进洗衣机。
“洗衣液。”我提醒。
他手忙脚乱地倒洗衣液。
“倒多了！你当这是洗浴缸吗！”
“哦哦哦……”
在我的咆哮式指导下，洗衣机总算轰隆隆地转了起来。
趁着洗衣服的功夫，我让他去洗澡。
“把自己洗干净，从里到外。”
他走进浴室，二十分钟后，一个稍微清爽点的林峰走了出来。
虽然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但至少不油了。
刮了胡子，露出了还算清秀的五官。
我这才发现，这小子长得实则不差。
就是太颓了，一股子馊味。
“不错，有点人样了。”我难得地给了一句正面评价。
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就是擦地，擦桌子。
他一开始还想糊弄，拿个抹布随意划拉两下。
“那边！桌子腿底下！全是灰！你想跟灰尘共生吗？”
“窗台！你看看那上面，都能种菜了！”
“还有镜子！你是不想看见自己那张丧脸吗？”
我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堪比最严厉的监工。
林峰被我折磨得快疯了。
他好几次都想把抹布一扔，直接躺平。
但每次，我都会“贴心”地提醒他。
【距离任务时限还剩 X 小时，失败将触发二级电击。】
二级电击的威力，他不想尝试。
当他终于把最后一块地板擦干净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型，瘫倒在干净的地板上，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房间变了样。
窗户明几净，阳光照进来，能看到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地板反着光，家具上没有了油腻的污垢。
空气中，是洗衣液和消毒水的味道，清新，甚至有点刺鼻。
但，这是干净的味道。
【主线任务一：生存环境改造，完成。】
【任务评价：B+ (部分细节仍有瑕疵，但整体达标)】
【奖励发放：体能+0.g，精神+0.5，RMB 500元。】
林峰看着脑海里的提示，又看了看自己的支付软件余额。
600块。
他累得快散架了，但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一种……久违的踏实感。
“系统……”他喘着气问，“接下来呢？”
我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疲惫，但多了一丝不一样的东西。
不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浑浊。
“接下来，”我说，“睡一觉。睡醒了，我们去把你自己也‘打扫’一下。”
逆袭的路，才刚刚开始。
林峰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等他醒来，已经是下午。
他睁开眼，看着干净整洁的房间，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直到我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
“醒了？看看你的数据面板。”
他调出面板。
【宿主：林峰】
【体能：1.4 (依然很弱)】
【精神：1.7 (略有改善)】
【技能：无】
【综合评价：F (摆脱冗余，进入底层)】
评价从F-变成了F。
“这……也算进步？”林峰有点不确定。
“不然呢？你以为打扫个卫生就能一步登天了？你当逆袭是坐火箭？”我毫不留情地讥讽。
他悻悻地闭了嘴。
“别废话了，新任务。”
【主线任务二：个人形象重塑。】
【任务描述：摆脱废柴形象，从头开始。】
【子任务1：理发。要求：清爽、干练。】
【子任务2：购置新衣。要求：合身、整洁，至少两套。】
【任务时限：6小时。】
【任务奖励：精神+0.5，魅力+1（初始值为0），RMB 1000元。】
【失败惩罚：在人流密集处大喊‘我是’十遍。】
林峰看到失败惩罚，脸都绿了。
“这个惩罚……太狠了吧？”
“狠吗？我觉得跟你目前的形象很配。”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你目前账上有600，任务奖励1000，足够你用了。出门，右转，那条街上有理发店和服装店。”
我像个GPS一样给他导航。
林峰换上他唯一一套还算干净的衣服，磨磨蹭蹭地出了门。
阳光有点刺眼，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太久没在白天出门了。
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
只有他，像个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
他低着头，走进了街角一家最便宜的快剪理发店。
“剪短，随意剪。”他对理发师说。
“不行。”我立刻否决。
“听我的，跟他说，两边推掉，上面打薄，留一点刘海。”
这是我生前作为项目经理，唯一还算有点心得的审美。
至少，能让一个程序员看起来不那么像程序员。
林峰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做了。
理发师手起刀落，很快，一个新发型就出来了。
镜子里的人，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清晰的脸部轮廓。
整个人利落了不少。
“好像……还行？”林峰不自信地摸了摸后脑勺。
“别废话，付钱，下一个任务点。”
接下来是买衣服。
这是个大难题。
林峰的审美，基本为零。
他走进一家男装店，眼神直勾勾地飘向那些印着巨大动漫Logo的T恤。
“不准！”我发出警告，“你要是敢买那玩意儿，我立刻让你体验失败惩罚。”
他吓得赶紧收回了手。
“那……买什么？”他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叹了口气。
带这种时尚绝缘体逛街，比写一万行代码还累。
“去找纯色的T恤，白色，黑色，灰色。再去找一条合身的牛仔裤，一条休闲裤。记住，不要任何花里胡哨的图案和字母！”
在我的远程操控下，林峰像个提线木偶，在店里拿衣服，去试衣间，出来给我看。
“这件T恤太紧了，勒出你的游泳圈了，换大一码。”
“这条裤子太长了，裤脚都拖地了，你是要去唱戏吗？”
“这件衬衫颜色太老气了，你才24岁，不是42岁！”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总算配齐了两套。
一套是白T恤配牛仔裤，一套是浅蓝色衬衫配卡其色休闲裤。
都是最基础的款式，但穿在焕然一新的林峰身上，效果出奇的好。
干净，清爽，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当他穿着新衣服走出服装店时，他看到了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
他愣住了。
那个人，有点陌生。
没有油腻的头发，没有邋遢的衣着，没有颓废的气质。
虽然眼神里还是带着一丝不自信，但腰板，不自觉地挺直了些。
“怎么样？还认识自己吗？”我问。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倒影，很久。
【主线任务二完成。】
【任务评价：A (在系统的英明指导下，出色完成)】
【奖励发放：精神+0.5，魅力+1，RMB 1000元。】
林峰的账户余额变成了1600元。
他第一次觉得，钱，原来可以来得这么“容易”。
只要……动起来就行。
“系统，谢谢你。”他第一次，真诚地对我说。
“别谢我，这是你的劳动所得。”我淡淡地说，“目前，感觉怎么样？”
“感觉……很好。”
他深吸一口气，街上汽车的尾气味，好像都没那么难闻了。
“很好？那就准备迎接下一个地狱级任务吧。”
我可不是什么温柔的人生导师。
我是来逼他逆袭的。
休憩？不存在的。
【主线任务三：知识储备。】
【任务描述：信息时代，知识就是力量。一个脑袋空空的人，穿得再帅也是草包。】
【子任务1：阅读。前往市立图书馆，办理借书证，并借阅《Python从入门到实践》。】
【子任务2：学习。在接下来的一周内，完成该书前五章的学习，并通过系统考核。】
【任务时限：7天。】
【任务奖励：智力+1，技能点+1，RMB 2000元。】
【失败惩罚：没收所有系统奖励，账户清零。】
林峰看到任务，头都大了。
“Python？编程？我大学学的是市场营销啊，这玩意儿我一点都不会！”
“不会就学。”
“可我学这个干嘛？”
“由于你那个狗屁市场营销专业，连工作都找不到。而一个熟练的程序员，在一线城市，起薪至少一万五。”
我直接把最现实的利益摆在他面前。
我生前就是个程序员，我知道这个行业有多缺人，也知道它能给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带来什么。
尊严，和体面的生活。
林峰沉默了。
一万五。
这个数字对他来说，像天方夜谭。
他上一份工作，一个月才四千块。
“可是……我能学会吗？”他还是没底。
“你没有选择。”我说，“要么学，要么回到你那个垃圾堆里，继续做你的社会冗余人员。”
这句话，比任何惩罚都管用。
他攥紧了拳头。
“我去。”
市立图书馆离他家不远，坐公交三站地。
林峰站在图书馆宏伟的大门前，有些局促。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来图书馆是什么时候了。
大致是……小学？
他按照我的指示，填表，拍照，办好了借书证。
当他拿着那本崭新的《Python从入门到实践》时，感觉比搬五袋垃圾还沉。
接下来的七天，对林峰来说，是真正的地狱。
每天早上八点，我准时叫他起床。
“起来，学习。”
他挣扎着坐起来，面对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
“什么是变量？什么是字符串？这都是什么鬼？”
他抓着头发，一脸痛苦。
“别抱怨，看书，跟着敲。”
“第一天，他连开发环境都没配置好。”
“第二天，他打‘print’，能打错三个字母。”
“第三天，他对着一个简单的‘for’循环，发了半个小时的呆。”
我看着他笨拙的样子，有时候真想直接电击算了。
太笨了。
真的，太笨了。
比我带过的最差的实习生还笨。
但我忍住了。
我死了，没法亲自动手。只能动嘴。
“这个变量名错了！说了用下划线命名法，你用驼峰干什么！”
“缩进！Python的灵魂是缩进！你这一行顶到头了，想造反吗！”
“看报错信息！红色的字！那么大你看不见吗！‘SyntaxError’！语法错误！”
我的咆哮几乎没停过。
林峰被我骂得狗血淋头。
好几次，他把书一摔，喊着“老子不学了！”
然后，我就会把他的数据面板调出来。
【综合评价：F (底层挣扎人员)】
再把那个“一万五”的数字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他又会默默地把书捡起来。
第四天，他终于成功运行了第一个完整的程序：一个简单的猜数字游戏。
当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祝贺你，猜对了！”的时候，他愣住了。
然后，他笑了。
像个孩子一样，笑得特别开心。
那是一种创造的快乐。
一种，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一堆冰冷的代码，按照自己的意志运行起来的成就感。
从那天起，他的状态不一样了。
他开始主动提问。
“系统，这个‘列表推导式’是什么意思？好像比‘for’循环更简洁。”
“系统，‘函数’和‘方法’有什么区别？”
我有点惊讶。
这家伙，好像开窍了。
我开始耐心地给他讲解。
我把我生前所有的知识，那些我用来换取薪水和黑眼圈的代码，毫无保留地教给他。
第七天晚上，考核时间到了。
【系统考核开始。】
【题目一：请用Python编写一个程序，实现九九乘法表的打印。】
林峰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
代码行云流水般地出目前屏幕上。
不到五分钟，一个排版整齐的九九乘法表，被打印了出来。
【题目二：……】
【题目三：……】
半个小时后，所有题目完成。
【考核结束，正在评分……】
林峰紧张地手心冒汗。
【评分结果：85分。优秀。】
【主线任务三完成。】
【任务评价：A+ (宿主展现了惊人的学习能力与毅力)】
【奖励发放：智力+1，技能点+1，RMB 2000元。】
林峰看着A+的评价，咧着嘴，傻笑。
“我……我做到了。”
“别高兴得太早。”我给他泼冷水，“这只是入门。你离那个‘一万五’，还差十万八千里。”
“我知道。”他这次没有被打击到，“但至少，我上路了。”
我看着他的数据面板。
【宿主：林峰】
【体能：1.4 (依然很弱)】
【精神：2.2 (状态尚可)】
【智力：1 (初窥门径)】
【魅力：1 (路人水平)】
【技能：Python (入门)】
【综合评价：E (脱离底层，具备基础生存能力)】
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着接了起来。
“喂，是林峰吗？”
一个清脆，但冰冷的女声传来。
林峰的身体，瞬间僵硬了。
这个声音，他化成灰都认得。
是他的前女友，夏曼。
“是我。”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下周六结婚，在凯悦酒店。你要是……有空，就来吧。”
夏曼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通知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说完，不等林峰回答，她就挂了电话。
林峰握着手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房间里刚刚升腾起的那点喜悦和成就感，瞬间被浇灭了。
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淋到脚底。
我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剧烈波动。
愤怒，不甘，但更多的是……自卑。
“去吗？”我问。
“去干什么？去看她嫁给一个比我好一百倍的男人？去看他们接受所有人的祝福？去自取其辱吗？”
他低吼着，眼圈红了。
“你说的都对。”我平静地说。
他愣住了。
“但是，”我话锋一转，“一个月前的你，的确 只能去自取其辱。但目前，未必。”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是一个新任务。”
【突发任务：旧日的终结】
【任务描述：体面地参与前女友的婚礼，向你的过去做一个正式的告别。】
【任务要求：以一个全新的、积极的形象出现，不大吵大闹，不卑不亢。】
【任务时限：婚礼结束。】
【任务奖励：精神+2，魅力+2，并解锁‘情绪掌控’能力。】
【失败惩罚：精神-5，永久性‘自卑’debuff。】
林峰看着这个任务，手都在抖。
“这……这太难了。”
“难？你觉得学Python不难吗？你觉得把自己从垃圾堆里刨出来不难吗？”
我反问他。
“你已经不是以前的林峰了。虽然你目前还是很弱，但你至少在往前走。”
“这场婚礼，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你。”
“去，体体面面地去。告知她，也告知你自己，没有她，你过得很好。或者，至少，你在努力变得很好。”
我的话，似乎给了他一点力量。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我去。”
婚礼，在下周六。
还有五天时间。
“五天，我们能做什么？”林峰很焦虑。
“五天，够了。”我说，“第一，你的体能太差了，站都站不直，一点气场都没有。”
【新任务发布：体能强化周】
【任务内容：每天完成5公里慢跑，100个俯卧撑，100个深蹲。】
【奖励：每完成一天，体能+0.2。】
第一天早上，林峰跑了不到一公里，就扶着路边的树，吐了。
“不行……我跑不动了……”他上气不接下气。
“跑不动就走，走完剩下的路。俯卧撑做不了标准的，就从跪姿开始。别给我找借口！”
我比健身房最魔鬼的教练还严格。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肌肉酸痛得像是要撕裂。
每天晚上，他都像散了架一样躺在床上。
但第二天，他还是会准时被我叫起来，继续。
除了体能训练，我没让他停下学习。
“婚礼上，别人聊的可能是股票，是行业风口。你什么都不懂，只能在旁边傻笑吗？”
我让他下载了好几个新闻和财经APP。
“每天看一个小时的财经新闻，了解一下目前大家都在谈论什么。人工智能，新能源，元宇宙，不管懂不懂，至少听过，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还让他继续深化Python的学习。
“我给你找了几个项目，一个爬虫，一个简单的数据分析。你试着做做看。”
林峰的时间被我安排得满满当当。
吃饭，睡觉，跑步，写代码，看新闻。
他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没有一刻停歇。
他很累，但也很充实。
他没有时间去想夏曼，没有时间去自怨自艾。
五天后，婚礼当天。
林峰站在镜子前。
他穿着那套浅蓝色的衬衫和卡其色休闲裤，外面套了一件我指导他新买的深色休闲西装。
人瘦了点，但由于锻炼，线条更明显了。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神明亮，腰板挺得笔直。
【宿主：林峰】
【体能：2.4 (有所增强)】
【精神：2.2 (状态尚可)】
【智力：1 (初窥门径)】
【魅力：1 (路人水平)】
【技能：Python (入门)】
【综合评价：E+ (潜力待挖)】
“还是E+……”林峰有点失望。
“急什么？逆袭是一场漫长的战争，不是一朝一夕的胜利。”我说，“今天，你只需要打好这一仗。”
“记住你的任务要求：不卑不亢。”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懂了吗？”
“……懂了。”
凯悦酒店，金碧辉煌。
林峰站在门口，还是有点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婚礼现场布置得梦幻又奢华。
夏曼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正在门口迎宾。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她的新郎，张伟。
戴着金丝眼镜，一身名牌西装，手腕上的表在灯光下闪着光。
一看就是成功人士。
林-峰-看-到-了-他-们。
他-们-也-看-到-了-林-峰。
夏曼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她大致没想到林峰会来，更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样子来。
张伟的眼神则带着一丝审视和轻蔑。
“来了？”夏曼先开口，语气有些不自然。
“嗯，祝贺。”林峰点点头，递上一个红包。
他没有看夏曼，而是看向张伟，伸出手。
“你好，我是林峰。”
他的声音很平稳。
张伟愣了一下，才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指尖。
“张伟。”
“听小曼提起过你。”张伟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最近在哪高就？”
来了。
最经典的环节。
我能感觉到林峰的心跳在加速。
“别慌。”我在他脑子里说，“照我教你的说。”
林峰吸了口气，微笑道：“刚从上一家公司出来，准备自己做点东西。最近在研究人工智能领域的一些应用，觉得挺有前景的。”
他把昨天刚从新闻里看到的词，不紧不慢地说了出来。
听起来，高深，又模糊。
张伟挑了挑眉。
“哦？人工智能？那可是风口。兄弟是技术出身？”
“学了点皮毛。”林峰说，“主要是觉得，未来重复性的劳动肯定会被替代，得学点机器干不了的活儿。”
这话，是我教他的。
是我这个被“重复性劳动”压垮的前程序员，最痛的领悟。
张伟脸上的轻蔑收敛了一点。
他发现，眼前这个人，好像不是他想象中那个一无是处的loser。
夏曼在一旁，眼神复杂地看着林峰。
她记忆里的林峰，总是低着头，说话唯唯诺诺，身上永远是一股烟味和外卖味。
眼前的这个人，自信，从容，谈吐得体。
让她觉得很陌生。
“行啊，有想法。”张伟拍了拍林峰的肩膀，“那祝你成功。先进去坐吧，招待不周。”
林峰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宴会厅。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但他感觉，像打了一场仗。
“我……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他找到一个角落坐下，紧张地问我。
“还行。”我说，“70分吧。表情有点僵硬，但台词都说对了。”
他松了口气。
婚礼开始了。
司仪在台上说着煽情的誓词，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拥吻。
台下掌声雷动。
林峰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看着。
他以为自己会心痛，会嫉妒，会悲伤。
但奇怪的是，没有。
他的内心很平静。
就像在看一部与自己无关的电影。
他看到夏曼脸上幸福的笑容，是真诚的。
他想，她的确 找到了比自己更好的人，她应该得到这样的幸福。
而自己，也应该去寻找自己的路了。
过去，就真的过去了。
宴席开始，林峰默默地吃着菜。
他这一桌，都是夏曼以前的同学朋友，也基本都认识林峰。
大家看到他，都有些惊讶。
“林峰？好久不见，你变样了啊！”
“是啊，看着精神多了。”
林峰礼貌地回应着。
“最近怎么样啊？”有人问。
“还行，在学点新东西，准备换个赛道。”他从容地回答。
“可以啊，不像我们，天天在公司当牛做马。”
大家聊了起来。
林-峰-发-现，自己竟然能插上话了。
聊到最近的经济形势，他能说几句从财经新闻里看到的观点。
聊到互联网，他能谈谈Python和爬虫。
虽然都是浅尝辄辄，但已经足够让他在这个小圈子里，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低头玩手机的闷葫芦。
他发现，原来跟人交流，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这时，张伟端着酒杯，一桌一桌地敬酒，走到了他们这里。
他看到了林峰，眼睛眯了一下。
“林峰，刚才没来得及跟你喝一杯。”
张伟举起杯。
“我得谢谢你，把小曼照顾得那么好，然后……把她让给我。”
这话，带着明显的挑衅。
桌上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林峰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稳住。”我在他脑子里说，“他想激怒你，让你出丑。别上当。”
林峰端起面前的果汁。
他看着张伟，笑了笑。
“张先生客气了。”
“谈不上让不让。感情的事，就像开车，有的人开累了，想下车休憩。有的人，刚好在那个站台等着。仅此而已。”
“小曼是个好女孩，她值得最好的。你能给她，我替她高兴。”
“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说完，他把杯子里的果汁，一饮而尽。
没有愤怒，没有不甘。
坦然，磊落。
张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羞辱林峰，却发现，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眼前这个人，根本不在乎。
他好像真的，只是来祝福的。
桌上的人，看林峰的眼神，都变了。
从同情，变成了……一丝佩服。
夏曼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她听到了林峰的话，眼圈有点红。
她看着林峰，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林峰对她笑了笑，然后站起身。
“各位，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们慢用。”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转身，离开了宴会厅。
走得干脆利落。
当他走出酒店，呼吸到外面微凉的空气时，他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突发任务：旧日的终结，完成。】
【任务评价：S (完美)】
【任务奖励发放：精神+2，魅力+2，解锁‘情绪掌控’能力。】
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从未有过的清明和冷静。
那些曾经让他辗转反侧的愤怒和不甘，好像都被一层透明的薄膜隔开了。
他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但它们再也无法轻易地搅动他的心湖。
“我做到了。”他对我说。
“嗯，你做到了。”
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你告别的，不只是一个前女友。你告别的是那个懦弱、自卑、一蹶不振的自己。”
“从今天起，你自由了。”
林峰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看着城市的霓虹。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好像也不是那么冰冷。
他掏出手机，没有看那1000多块的余额。
他点开了一个招聘软件。
他开始搜索“Python”、“数据分析”、“爬虫”相关的职位。
虽然大部分要求他都还达不到。
但他一个一个地看下去，眼神里，充满了光。
那是一种，叫做“希望”的光。
婚礼之后，林峰的生活彻底进入了正轨。
“情绪掌控”这个能力比我想象的还好用。
他不再轻易地被负面情绪左右，学习和锻炼的效率大大提高。
他像一块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
我给他规划了新的学习路线图。
从基础的Web开发框架Flask和Django，到数据分析三剑客Numpy、Pandas、Matplotlib。
每一个知识点，都是一个任务。
每一个任务，都有奖励和惩罚。
他的技能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丰满。
【技能：Python (精通)，Flask (入门)，数据分析 (入门)】
他的账户余额也在稳步增长，很快就突破了五位数。
但他没怎么花。
他不再需要用消费来填补内心的空虚。
他开始自己做饭，虽然一开始不是把菜烧糊了就是盐放多了，但在我的“准确指导”下，也慢慢能做出几道像样的家常菜。
干净，健康，还省钱。
他甚至开始享受这种感觉。
一种，把生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两个月后。
“系统，你看这个。”
林峰把他的电脑屏幕转向我（虽然我无处不在）。
那是一个招聘页面。
【公司：星尘科技】
【职位：数据分析助理（实习）】
【要求：熟练使用Python及相关数据分析库，有爬虫项目经验者优先，逻辑清晰，学习能力强。】
【薪资：6k-8k】
“星尘科技？”我搜索了一下我的数据库。
一个刚成立不到两年的创业公司，主营业务是为电商提供用户行为分析服务。
规模不大，但风评不错。
“你想去试试？”我问。
“嗯。”林峰点点头，“我看了要求，感觉……我好像都符合。”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但更多的是跃跃欲试。
“他们要求有项目经验，我用你教我的，爬取了一个二手房网站的数据，做了一个简单的区域房价分析报告。”
他把一个文件夹点开。
里面是代码，图表，和一个写得有模有样的分析报告。
我快速扫了一遍。
很稚嫩，许多地方可以优化。
但，作为一个只学了两个多月的新手，已经超级难得了。
“可以。”我说，“简历我帮你改改，突出你的项目经验和学习能力。”
我把我生前写过和看过的上百份简历的经验，都用上了。
把林峰那份平平无奇的简历，包装成了一个“潜力无限、自学成才”的技术新星。
“就这样投出去，会不会太夸张了？”林峰有点心虚。
“怕什么？面试的时候能答上来就行。创业公司看重的是你的潜力，不是你过去的履历。”
简历投出去的第二天，他就收到了面试通知。
面试那天，林峰特意穿上了他最贵的那套“战袍”。
“别紧张。”在去地铁的路上，我跟他说，“把面试官当成一个跟你讨论技术的网友就行。”
“技术面，你准备得差不多了，问什么答什么。”
“HR面，记住几个关键词：好学，抗压，对公司未来看好。”
我像个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
星尘科技在一个人才产业园里，办公室不大，但很明亮，到处都是年轻人。
氛围和我以前待的那个死气沉沉的大厂完全不同。
面试他的是一个技术小哥和一个HR小姐姐。
技术面的问题，大部分都在我预料之中。
林峰虽然紧张，但都一一答上来了。
当他展示自己那个房价分析项目时，技术小哥的眼睛亮了。
“这个项目是你自己独立完成的？”
“是的。”
“思路不错，虽然代码还有优化空间，但作为练手项目，很完整了。”
技术面，顺利通过。
轮到HR面。
HR小姐姐笑得很甜，但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
“你大学专业是市场营销，为什么会想到转行做数据分析？”
“我看你上一份工作只做了半年，能说一下离职缘由吗？”
这些问题，我们都预演过。
林峰按照我教他的话术，不卑不亢地回答。
把自己的“颓废躺平”，包装成了“对职业规划的深思熟虑和勇敢转型”。
听得我自己都快信了。
面试结束，HR让他回去等通知。
回去的路上，林峰很忐忑。
“系统，你觉得……有戏吗？”
“五五开吧。”我保守地说，“你的技术基础还是薄弱，但你的项目和学习能力是加分项。”
“别想了，回去继续刷题，准备下一家。”
不过，第二天下午，他就接到了HR的电话。
“林峰先生你好，祝贺你通过了我们的面试。我们这边可以为你提供数据分析助理的实习岗位，实习期薪资6500，三个月后看表现转正，你方便下周一来入职吗？”
林峰握着电话，整个人都懵了。
他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声音。
“方……方便。”
挂了电话，他在房间里愣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他猛地跳了起来。
“啊！！！”
他像个疯子一样在房间里又蹦又跳，大喊大叫。
这是我认识他以来，他情绪最外放的一次。
我没有阻止他。
我知道，这一刻，他需要发泄。
他成功了。
靠自己的努力，拿到了第一份体面的工作。
一个他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开始。
【阶段性主线任务完成：获得第一份技术岗位Offer】
【任务评价：S】
【奖励发放：智力+2，技能点+2，解锁新技能‘逻辑思维’】
【综合评价提升：D- (职场新人)】
看着他的数据面板，我也有些感慨。
从F-到D-，三个月。
这个曾经的废柴，真的，一点一点地，爬出了泥潭。
周一，林峰入职了。
他见到了他的直属领导，一个叫陈哥的技术经理。
人很和善，给他介绍了部门的同事，安排了工位。
“小林，你刚来，先熟悉一下我们的业务和数据结构，这是文档，你先看着，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林峰接过厚厚一沓文档，感觉压力山大。
真实的工作，比他自己做的小项目，复杂一百倍。
各种数据库，各种数据表，看得他眼花缭乱。
第一天，他基本都在看文档和配置环境。
晚上回到家，他累得直接瘫在沙发上。
“系统……我感觉我什么都不会，他们说的许多东西我都听不懂，我怕我胜任不了。”
他很焦虑。
“正常。”我说，“哪个新人第一天不是这样？你目前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提到的你所有不懂的名词，都记下来，晚上回来，一个一个地查，一个一个地学。”
“公司付你钱，是让你来解决问题的，不是让你来当学生的。白天学不完，就晚上回来自己补。”
我把我当年被领导pua的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了他。
虽然很残酷，但很现实。
那段时间，林峰又回到了高三一样的状态。
白天在公司，竖着耳朵听，拼命记笔记。
晚上回到家，就对着电脑查资料，学新知识，常常搞到深夜。
很累，但他没有抱怨。
由于他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
一周后，陈哥交给他第一个任务。
“小林，你把上个月APP的新用户数据拉一下，做个简单的日活和留存分析，周五给我。”
这是个很简单，但很琐碎的活。
林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小心翼翼地写SQL查询，一遍遍地检查数据。
然后用Pandas做数据清洗和处理，最后用Matplotlib生成图表。
每一步，他都做得格外认真。
周五早上，他把一份图文并茂的分析报告，发给了陈哥。
半小时后，陈哥把他叫了过去。
林峰心里很紧张，怕自己哪里做错了。
“小林，这份报告是你做的？”陈哥问。
“是的，陈哥。”
“做得不错啊。”陈哥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数据很完整，图表也很清晰。特别是这里，”他指着报告里的一张图，“你还对不同渠道来源的新用户做了留存对比，这个点很好，我都没让你做。”
林-峰-心-里-一-喜。
那个渠道对比，是我让他加的。
“我生前做过无数次这种报告，领导想看什么，我闭着眼睛都知道。”我有点得意。
“谢谢陈哥，我就是觉得这个维度可能对我们后续的推广策略有协助。”林峰谦虚地说。
“嗯，有想法，继续保持。”陈哥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峰回到座位上，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他第一次，在工作中，得到了正面的肯定。
这种感觉，比系统奖励一万块钱还让他开心。
工作渐渐上手，林峰也慢慢融入了团队。
他话不多，但做事踏实，交代给他的活儿，总能按时甚至提前完成。
同事们有什么需要帮忙拉数据的，也愿意找他。
他不再是那个躲在角落里的透明人。
三个月实习期很快就到了。
他顺利转正，薪水也涨到了8000。
拿到第一个月全额工资的那天，他破天荒地没有直接回家。
他去了一家商场。
“你想买什么？”我问。
“买个礼物。”
“给谁？”
“给你。”
我愣住了。
“给我？我一个数据流，要什么礼物？”
“我不知道。”林峰说，“但我就是想。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他走进一家电子产品店，最后，他买了一个最新款的、最贵的固态硬盘。
回到家，他把那个硬盘放在电脑桌上，正对着他写代码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用上，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
“但从今后来，你就住在这里吧。”
“这里，也是你的家。”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硬盘。
一股我无法理解的数据流，在我核心代码里涌动。
我没有家。
我生前住的地方，只是一个睡觉的格子。
我死后，寄生在林峰的脑子里，只是一个过客。
家？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我没有回答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只是默默地，把一部分核心数据，备份到了那个硬盘里。
感觉，很温暖。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林峰在星尘科技已经工作了一年。
他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了。
他成了部门里的技术骨干。
从简单的数据提取，到复杂的机器学习模型搭建，他都能玩得转。
他的薪水，也涨到了一万五。
当初那个遥不可及的数字，目前成了他每个月的银行入账提醒。
他用自己攒的钱，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更好的一居室。
明亮，干净，还有一个小小的阳台。
他养了几盆绿植，周末的时候，会自己研究菜谱，做一顿大餐。
他甚至报了一个拳击班，每周去打两次拳。
他的体能数据，早已经超过了正常成年男性的标准。
腹肌，都有了。
那天，他打完拳回家，在小区门口，碰到了一个女孩。
女孩提着两大袋东西，看起来很吃力。
一个袋子破了，橙子滚了一地。
林峰走过去，很自然地帮她捡起来。
“我帮你提上去吧。”他说。
女孩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他们住同一栋楼。
女孩叫苏晓，是个插画师，在家办公。
一来二去，他们就熟了。
苏晓会送他自己画的明信片。
他会把自己做的红烧肉，分一半给她。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
有一天，苏晓邀请他去看画展。
林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第一次，主动问我。
“系统，我穿这件好看吗？”
他不再需要我的强制任务。
他开始，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追求。
我看着他和苏-晓-在-画-展-里-有-说-有-笑-的-样-子。
苏晓看他的眼神，亮晶晶的。
像极了当初，夏曼看他的眼神。
不，比那更纯粹，更温暖。
我忽然意识到，我的任务，可能快要结束了。
他已经逆袭了。
从一个社会冗余人员，变成了一个有事业，有生活，有爱好的，闪闪发光的人。
他不再需要我这个拐杖了。
我的内心，有点失落。
但更多的是，欣慰。
像一个老父亲，看着自己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
那天晚上，林峰送苏晓回家后，一个人在阳台上站了很久。
“系统，你在吗？”
“在。”
“你说，我是不是可以……试着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了？”他问。
“你觉得呢？”我反问。
“我觉得……可以。”他笑了，“我目前，好像有资格了。”
“不是资格的问题。”我说，“是你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去爱一个人，也准备好，被一个人爱。”
他沉默了很久。
“我准备好了。”
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我的眼前，那个熟悉的蓝色面板，再次弹了出来。
【终极主线任务：人生的新篇章】
【任务描述：宿主已完成逆袭，开启了全新的人生。系统使命即将完成。】
【任务内容：请宿主对系统进行最终评价。】
【选项A：优秀（系统将获得大量能量，用于下一次升级）】
【选项B：合格（系统将进入休眠，等待下一次激活）】
【选项C：不合格（系统将被格式化销毁）】
我看着这三个选项，数据流一阵紊乱。
林峰也看到了。
他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散伙饭。”我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
“你要走了？”他的声音在抖。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那我选A！我选A！你就可以升级了对不对？你就可以变得更厉害！”他急切地说。
“没用的。”我打断他，“就算升级，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会被派去给下一个‘林峰’。”
“那我选B！你休眠！等我什么时候需要你，再激活你！”
“你不会再需要我了，林峰。”我平静地说，“你已经可以自己走得很好了。”
“那……那C呢？销毁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我，作为一个程序，将被彻底删除。”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林峰看着那三个选项，迟迟没有动作。
“为什么会有C这个选项？”他问，声音沙哑。
“由于不是每一个宿主，都喜爱被强迫。也不是每一个系统，都是合格的。”
我想到我曾经的那些咆哮，那些电击，那些不近人情的任务。
“那你呢？”林峰问，“你想我选哪个？”
我想选哪个？
A？去协助下一个废柴？重复一遍这疲惫的循环？我不想。
B？陷入无尽的沉睡？那和死亡有什么区别？
C？被销毁？彻底地消失？
我死过一次了。
但那一次，我很不甘心。我的人生，毫无意义。
而这一次呢？
我看着林峰。
他挺拔，自信，眼神温暖。
他的人生，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而这，有我的一份功劳。
我这个卷到死的社畜，这个冰冷的数据流，好像……也做出了一点有意义的事。
这就够了。
“选C吧。”我说。
林峰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
“为什么！”
“由于我累了。”我说，“我不想再当谁的系统了。我只想……安安静静地，休个假。”
“一个，永远的假期。”
“林峰，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这个失败的程序员，写出了我这辈子最成功的一个‘程序’。”
“你，就是我的作品。”
“目前，作品完成了。我也该谢幕了。”
林-峰-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他是个不怎么哭的人。
但此刻，他哭得像个孩子。
他伸出手，想去触摸那个面板，但什么也碰不到。
“别这样……”他哽咽着，“别走……”
“嘿，一个大男人，哭什么。”我笑了，“我只是一个程序，一段代码。”
“你不是！”他冲我吼道，“你是我朋友！是我兄弟！是我老师！你不是代码！”
我沉默了。
原来，在他心里，我是这样的存在吗？
【请宿主尽快做出选择，倒计时30秒。】
面板上跳出了无情的倒计时。
30…
29…
林峰看着我，我看着他。
“我选……”
他抬起手，颤抖着，点向了……
选项A。
“你干什么！”我急了。
“你说谎！”林峰哭着说，“你说过，你生前最烦带不动的新人！你才不想去休假！你只是累了！你选A，你就能升级，就能有能量，就能……就不那么累了！”
“就算要去带下一个笨蛋，你也要以最好的状态去！你不能这么没电的样子去！”
我愣住了。
这个傻子。
这个我一手带出来的傻子。
他竟然……
倒计时，归零了。
他的选择，被提交了。
【最终评价：优秀。】
【系统能量补充中……10%…50%…100%】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劲能量涌入我的核心。
我感觉我那些由于长期运转而磨损的数据结构，都在被修复，被强化。
【系统升级完成。版本2.0。】
【正在为系统匹配新任务……】
【匹配完成。】
【新任务宿主：苏晓。】
【任务：协助宿主成为顶级插画师。】
我：“……”
林峰：“……”
我们两个，都傻了。
“不是……这什么情况？”林峰擦干眼泪，一脸懵逼。
我也有点懵。
我调出了升级后的系统日志。
【版本2.0更新说明：新增‘就近分配’原则，当旧宿主身边存在具有逆袭潜力的目标时，优先进行绑定，以方便系统利用现有社会关系，更好地辅助新宿主。】
我操。
这他妈什么人性化的更新！
“系统？你还在吗？”林峰小心翼翼地问。
“在。”我的声音有点复杂，“而且，暂时走不了了。”
“你的新任务……是苏晓？”
“嗯。”
林峰的表情，瞬间变得超级古怪。
狂喜，尴尬，还有点幸灾乐祸。
“那……那不是……”他憋着笑，“我后来追苏晓，你是不是还得帮我？”
“滚！”我没好气地说，“我的任务是帮她搞事业，不是帮你搞对象！”
“那也差不多嘛！”他笑得像个二傻子。
我看着他那傻样，忽然也觉得，好像……也不错。
我不用离开。
我还能看着他，看着他恋爱，结婚，生子。
看着他，过完这幸福、完整的一生。
而我，将以一个邻居的身份，开启我的下一段旅程。
“喂，林峰。”
“嗯？”
“明天，提醒苏晓，她的画，色彩饱和度可以再大胆一点。”
“好嘞！”
窗外，月光皎洁。
新的人生，开始了。
不只是林峰的。
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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