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聚餐没叫我,次日总裁亲自来请,我开口第一句让人事吓哭了
周五下午六点,办公室里的人像被按了快进键。
键盘敲击声稀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椅子拖动的摩擦声和压低了嗓门的笑语。
“老地方见啊!”
“今天王经理请客,必须吃回本!”
空气里浮动着一种名为“周末”的雀跃,还混杂着窗外雨丝带来的潮湿泥土味。
我桌上的绿萝无精打采地垂着叶子,像我此刻的心情。
王经理,我的直属上司,路过我工位时,脚步甚至没顿一下,只用眼角余光扫了扫我仍在发光的屏幕。
那眼神,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办公家具。
我心里咯噔一下。
部门三十多号人,乌泱泱地涌向电梯口,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即将“开饭”的兴奋。
我,林默,作为项目一部的核心数据分析师,被完美地遗忘了。
或者说,是被精准地剔除了。
我打开公司大群,一片寂静。
我又点开我们部门的小群,最新一条消息是下午四点王经理发的:“各位,今晚七点‘海天阁’聚餐,庆祝‘星河项目’顺利收官!不醉不归!”
我把聊天记录往前翻,再往后翻。
没有我。
这条消息,他用了@所有人,唯独把我排除在外。
就像一场精密的数字清洗,把我这个ID,从名单里删得干干净净。
我愣在座位上,像一尊突然断了电的木雕。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每一声都像在质问我的狼狈。
办公室的中央空调还在敬业地吹着冷风,裹着一股陈旧地毯的气味,吹得我指尖冰凉。
手机嗡嗡震动了一下。
是刚来不久的实习生小李,发来一条微信:“默姐,你怎么没来啊?王经理说你家里有事,我还想跟你请教那个数据透视的问题呢。”
家里有事?
我看着窗外模糊的霓虹,自嘲地笑了。
我最大的“家事”,就是还坐在这间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对着一堆代码发呆。
怒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从脚底心直窜天灵盖。
我抓起手机,想回一句“谁说我有事了”,指尖悬在屏幕上,又缓缓放下。
跟一个实习生掰扯这些,没意思,也显得我太小家子气。
我回了句:“嗯,临时有点状况。你们玩得开心。”
关掉对话框,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胸口那股邪火却越烧越旺。
“星河项目”顺利收官?
放他娘的屁。
我是这个项目的数据负责人,项目有没有问题,我比谁都清楚。
收官报告是我昨天下午刚交上去的,里面明确指出了一个潜在的数据回流风险,提议再用一周时间进行压力测试。
王经理当时笑得像朵花,拍着我的肩膀说:“小林啊,严谨是好事,但也要信任团队嘛!没问题的!”
目前想来,他那笑容里的每一条褶子,都藏着“赶紧滚蛋”的潜台词。
他急着把这个项目“做熟”,好作为他晋升总监的业绩。
至于那个随时可能引爆的“雷”,反正有我这个数据负责人在前面顶着。
到时候,锅甩过来,严丝合缝。
我被他这种“我吃肉你背锅”的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
行啊。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我重新坐直身体,眼神落在屏幕上那行被我标红的风险代码上。
既然今晚这么清净,正好,让我来好好“照顾”一下这个宝贝疙瘩。
我叫了个外卖,一份麻辣烫,备注了“加麻加辣”。
外卖小哥冒着大雨送来,超时了八分钟,APP自动赔付了三块钱红包。
我看着那滚烫的红油,心里那股火气,总算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热辣的汤汁滑过喉咙,呛得我眼圈发红,不知道是辣的,还是委屈的。
我一边吃,一边调出“星河项目”的底层数据库。
王经理让我做的,只是前端的数据监测和报告。
他大致以为,我就是个做报表的,对核心架构一窍不通。
他忘了,我入职的时候,岗位是“高级开发工程师”,后来才转的数据分析。
这整个“星河”系统的底层逻辑,我比他那个半路出家的项目经理,清楚得多。
夜深了。
整栋写字楼只剩下我这一扇窗还亮着。
窗外的雨势渐小,城市的喧嚣也沉淀下来,只剩下服务器机房传来的低沉嗡鸣。
我像一个深夜的矿工,在海量的数据矿藏里,一寸一寸地挖掘。
凌晨两点半,我找到了。
不是我之前报告里写的那个“潜在风险”。
那只是冰山一角。
真正的黑洞,藏在一个极其隐蔽的第三方支付接口的旧版本协议里。
由于一个微不足道的参数错误,过去三个月,所有通过这个接口产生的用户充值,都有千分之三的概率被重复扣款,而这笔钱,没有进入公司账户,而是被转入了一个休眠的第三方缓存池。
千分之三,听起来不多。
但“星河项目”每天的流水是千万级别的。
我快速地敲着键盘,调取日志,进行估算。
我的手指开始发抖。
三个月,这笔被黑洞吞掉的钱,至少在八百万以上。
八百万!
王经理拿去邀功的“顺利收官”,原来是个吞噬了八百万的巨大窟窿。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我靠在椅背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已经不是工作失误了,这是重大生产事故。
如果被竞争对手捅出去,公司股价都得跟着跳水。
我看着屏幕上那串触目惊心的数字,心里五味杂陈。
有发现真相的兴奋,也有对王经理那伙人的极度鄙夷。
他们在那边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庆祝着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胜利”。
而我这个被排挤的“局外人”,却在深夜里,守着这个即将爆炸的炸弹。
何其讽刺!
我没有立刻上报。
目前不是时候。
我需要最完整的证据链,需要一份任何人都无法辩驳的、准确到毫秒的时间戳和每一行代码的报告。
我要的,不是邀功,是把实际这块巨石,砸在所有装睡的人脸上。
我把所有发现、日志、数据模型、推演过程,全部加密打包,一份上传到公司服务器的个人加密文件夹,另一份,存进了我自己的加密U盘。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周六的清晨,阳光穿透云层,给湿漉漉的城市镀上了一层金边。
保洁阿姨推着车子进来,看到我,吓了一跳。
“姑娘,你昨晚没回去啊?”
“嗯,加了个班。”我揉着酸痛的脖子,笑了笑。
回到家,我把自己摔在床上,一秒入睡。
梦里全是滚动的代码和瀑布一样的数据流。
我睡得昏天暗地,直到被一串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
是个陌生号码。
我划开接听,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喂?”
“是林默吗?”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我是秦川。”
秦川。
我们公司的创始人兼总裁。
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从床上弹坐起来。
“秦……秦总?”我懵了,总裁怎么会亲自给我打电话?
“你目前来公司一趟,我在办公室等你。”他的语气不像是商量,而是命令。
“……好的。”
挂了电话,我心脏还在怦怦狂跳。
他怎么会找我?
难道说是王经理恶人先告状,把我昨晚私自调取核心数据的行为给捅上去了?
不对,王经理目前估计还在宿醉中。
我脑子里一团乱麻,但一个念头无比清晰:我的机会来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利落的衬衫和长裤,没化妆,素面朝天。
这种时候,任何修饰都是多余的,专业能力才是唯一的底气。
半小时后,我站在了总裁办公室门口。
红木大门紧闭,透着一股肃穆。
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
推开门,办公室里不止秦川一个人。
人事总监刘姐也在,她坐在沙发上,表情有些不自然,看到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秦川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他看起来四十出头,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眼神锐利如鹰。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雪茄和咖啡混合的味道,高级而疏离。
我坐下,背挺得笔直。
秦川的目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然后落在他面前的一份文件上。
那份文件,是我昨天凌晨提交的、关于“星街项目”风险的初步报告。
他果然看到了。
“林默,”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有压迫感,“我听说,昨晚部门聚餐,你没参与。”
来了。
我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的刘姐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准备开口解释。
“秦总,是这样的,小林她……”
我没给她这个机会。
我直接迎上秦川探究的目光,语气平静,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掷地有声。
“秦总,我不是没参与,我是没被通知。”
一句话,办公室的空气瞬间凝固。
刘姐的脸色“刷”地一下,从红变白,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顿了顿,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这份震惊,然后继续说道:
“如果一个核心项目的收尾报告,需要靠缺席一次团建来换取总裁的亲自接见,那我提议人事部可以把这个流程写进员工手册。”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清晰得如同惊雷。
这句话,是说给秦川听的,更是说给刘姐听的。
我看到刘姐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她大致从业以来,从没被一个普通员工这么当面顶撞过。
她想开口辩解,想说这只是个误会,想把责任推给王经理。
但在秦川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下,她所有的辩解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几秒钟后,我听到了压抑的抽泣声。
人事总监,被我一句话说哭了。
她大致觉得委屈,觉得我小题大做,不给她留半点情面。
但我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成年人的世界,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没有看她,我的目光始终锁定在秦川脸上。
我要看他的反应。
他是会觉得我咄咄逼人,不懂规矩?还是会看到这件事情背后,公司管理的巨大漏洞?
秦川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深不见底。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你的意思是,你被排挤了。”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实际。”我说,“至于这个实际背后是什么,信任您和刘总监比我更清楚。”
秦川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着,一下,又一下,像在计算着什么。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指尖的叩击声和刘姐压抑的哭声。
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一个本该管理人事、调解矛盾的HRD,在问题爆发时,第一反应竟然是哭。
这本身,不就是最大的问题吗?
终于,秦川停止了敲击。
他拿起桌上那份报告,扬了扬。
“这份报告,是你写的?”
“是。”
“里面的内容,属实吗?”
“每一个字,每一串代码,我都可以负责。”
秦川的目光终于变了,那是一种审视,更是一种……欣赏。
“很好。”他把报告放下,身体微微前倾,“目前,我要听的不是聚餐的事。”
他指着报告:“‘星河项目’,数据黑洞,八百万。我要听这个。”
我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赌对了。
秦川是个商人,更是个务实到极点的领导者。
员工间的小摩擦,部门间的潜规则,他或许会管,但绝不会像目前这样,在周六的上午,把我和人事总监一起叫来。
真正触动他的,是那八百万。
是这个足以动摇公司根基的巨大漏洞。
而我,是那个唯一能为他解释清楚这一切的人。
“秦总,要解释清楚这件事,我需要调用后台最高权限,以及项目一部的全部服务器日志。”我提出了我的条件。
“刘姐,”秦川头也没回,直接对还在抽泣的人事总监下了命令,“通知技术部总监和王经理,半小时内,到第一会议室。告知他们,‘星愈项目’出了紧急状况。”
他特意说错了项目名字。
我瞬间清楚了他的用意。
如果王经理心里没鬼,他会立刻纠正这个错误。
如果他心里有鬼,他只会惊慌失措,根本注意不到这个细节。
“还有,”秦川补充道,“把林默的权限,临时提升到最高级。”
刘姐擦了擦眼泪,连忙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目前,这里只剩下我和秦川。
“林默,”他看着我,眼神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温度,“你知不知道,你捅破的,是个多大的天?”
“我只知道,如果我不捅破它,它迟早会把我们所有人都埋了。”我平静地回答。
秦川笑了。
那是他今天第一次笑,嘴角上扬,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有意思。”他说,“我开始有点喜爱你了。”
半小时后,第一会议室。
巨大的会议桌旁,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技术总监陈立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微胖男人,头发稀疏,表情严肃。
王经理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脸色发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
他一进来,看到我坐在秦川身边,瞳孔就猛地一缩。
显然,他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秦川坐在主位,环视一圈,淡淡地开口:“王经理,‘星河项目’收官了,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秦总领导有方,团队给力。”王经理连忙挤出笑容,那笑比哭还难看。
“是吗?”秦川的语气听不出波澜,“我听说,为了庆祝,你们昨晚还搞了个盛大的聚餐?”
王经理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他偷偷瞟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惊慌。
“是……是的,就是部门同事自发的,小范围……”
“小范围?”秦川打断他,“整个部门,除了你们项目的核心数据负责人,都去了,这叫小范围?”
王经理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好了,今天叫大家来,不是为了讨论谁吃了饭,谁没吃饭。”秦川话锋一转,目光变得凌厉,“陈总监,把‘星河项目’上个季度的全部流水日志,投到大屏幕上。”
技术总监陈立点点头,在笔记本上操作了几下。
很快,巨大的投影幕布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林默,”秦川看向我,“你来说。”
我站起身,拿起激光笔,走上台。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走上战场的将军。
而我手里的激光笔,就是我的剑。
“各位领导,同事,”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题出在三个月前的一次版本更新。我们引入了一个新的第三方支付SDK,版本号3.0.2B。”
我一边说,一边用激光笔在屏幕上快速定位到那一行代码。
“这个版本有一个超级隐蔽的bug,在处理高并发请求时,会产生一个‘伪成功’的回调状态。这个状态会触发前端的扣款指令,但实际上,后端的资金并没有进入我们的清算池。”
“简单来说,就是用户被扣了钱,但钱没到我们公司账上。”
我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技术总监陈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扶了扶眼镜,死死地盯着屏幕。
“这不可能!”王经理尖叫起来,“我们做过严格的测试!每一笔账都对得上!”
“对得上?”我冷笑一声,切换了另一个界面,“王经理,你所谓的‘对账’,是指前端上报的成功交易笔数,和你们财务统计的入账总额,在小数点后两位能对上,对吗?”
“那……那当然!”
“那是由于,你们的统计模型本身就有问题!”我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们忽略了支付失败后,由系统自动发起的二次支付请求。这个bug触发的概率是千分之三,在巨大的交易基数下,这部分损失被二次支付的成功率给‘平均’掉了!你们看到的,只是一个虚假的、被粉饰过的平衡!”
我调出两张数据曲线图。
一张是前端上报的支付成功率,一条平滑的直线,无限接近100%。
另一张,是我从底层日志里扒出来的、真实的资金入账曲线,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周期性的凹陷,像被虫子啃过一样。
“大家请看,每到晚上八点到十点的高峰期,这个‘黑洞’就会被激活。王经理,你的庆功宴,喝的每一杯酒,都是用这些用户的钱换来的!”
“你……你血口喷人!”王经理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我,手指由于愤怒和恐惧而颤抖,“秦总,她这是污蔑!她就是由于没参与聚餐,怀恨在心,伪造数据来报复我!”
秦川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技术总监陈立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把……把那个第三方接口的协议文档调出来。”
我立刻照做。
陈立死死地盯着屏幕,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滚落。
“错了……全错了……”他喃喃自语,“这个参数……我们用的是布尔值‘True’,但协议里要求的是字符串‘Success’……妈的!”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真相大白。
一个如此低级,却又如此致命的错误。
王经理彻底瘫软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秦川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王经理,你作为项目负责人,三个月,对八百万的资金流失,一无所知。我想问问你,你每天都在干什么?”
“我……我……”王经理语无伦次。
“你在忙着排除异己,忙着粉饰太平,忙着为你自己的晋升铺路!”秦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公司请你来,是让你解决问题,不是让你制造问题,更不是让你把发现问题的人,踢出局!”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王经理。
“从目前开始,你被停职了。公司法务部和审计部会介入调查,如果发现你有任何渎职行为,我们法庭上见。”
然后,他转向面色同样惨白的陈立。
“陈总监,技术部的测试流程、代码审查,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难辞其咎。回去写一份深刻的检讨,我要看到解决方案,而不是借口。”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里,不再有审视和怀疑,而是毫不掩饰的赞许。
“林默,”他说,“这次,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奖励?”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有羡慕,有嫉妒,有敬畏。
我看着秦川,平静地说道:“秦总,我不要奖励。”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只有一个请求。”我说,“我请求公司成立一个专门的‘数据监察’小组,独立于所有业务部门,直接对您负责。这个小组的职责,就是像我昨晚一样,去寻找那些被‘粉饰’掉的真相。”
“我要的,不是一次性的奖励,而是一个能让说真话的人,不用再担心被踢出饭局的制度。”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秦川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要拒绝。
他却突然笑了。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补充道:“这个小组,就由你来负责。”
这就是我职业生涯的第一次大反转。
从一个被排挤到连公司聚餐都没资格参与的边缘人,一跃成为直属总裁、手握“尚方宝剑”的新部门负责人。
周一的早上,我走进公司,感觉整个世界的空气都不一样了。
电梯里,遇到其他部门的同事,他们会主动跟我点头微笑,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和敬畏。
路过项目一部的工区,原本嘈杂的区域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假装在认真工作,但眼角的余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跟随着我。
王经理的位子已经空了,只剩下一盆枯萎的仙人球。
我的工位也变了。
刘姐亲自领着我,来到总裁办公室旁边的一间小办公室。
不大,但有独立的窗户,可以看到楼下的车水马龙。
“林……林总监,”刘姐的称呼都变了,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您看看,这里还满意吗?缺什么随时跟我说。”
我看着她那张努力堆砌着笑容的脸,想起了前天她在秦川办公室里哭泣的样子。
我没有为难她。
“挺好的,谢谢刘总监。”
冤有头,债有主。我的目标从来不是她。
跟这种人纠缠,只会拉低自己的格局。
“那……关于‘数据监察组’的编制和预算……”
“我会亲自跟秦总汇报。”我打断她,“你只需要按流程执行就好。”
“好的好的。”刘姐如蒙大赦,连连点头。
我的新部门,目前只有我一个人。
秦川给了我最高的权限和独立的预算,以及最重大的——招聘权。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实习生小李,从项目一部要了过来。
小李接到调令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他惴惴不安地来找我:“默姐……不,林总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我笑了:“你没做错什么。我只是觉得,一个敢在那种时候给我发微信的人,值得一个更好的机会。”
小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我需要的人,不是技术最顶尖的,而是人品最可靠的。
技术可以培养,但一个人的善良和正直,是千金难买的。
接下来的一周,我成了公司里最忙,也最“可怕”的人。
我调阅了公司所有核心项目的后台数据,像个冷酷的医生,一个个地给它们做“CT扫描”。
我发现的问题,远不止“星河项目”那一个。
销售部的数据,为了冲业绩,存在大量虚假“意向客户”,浪费了大量的推广资源。
市场部的投放报告,为了让ROI(投资回报率)好看,故意筛选对自己有利的时间段和渠道,屏蔽了大量负面数据。
甚至连行政部的采购系统,都存在着利用社区团购漏洞,薅公司羊毛的现象。
我把这些问题,连同详尽的数据证据,一一整理成报告,放在了秦川的办公桌上。
每一份报告,都意味着一次小规模的“地震”。
公司里人心惶惶,那些平时习惯了“做账”、“刷数据”的人,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女巫。
私下里,他们给我取了个外号:“数据容嬷嬷”。
我听了,只是笑笑。
如果扎几针能让公司这艘大船不漏水,我不介意当这个恶人。
秦川给了我极大的支持。
他对我的报告,只有一个批示:查实一个,处理一个,绝不姑息。
一时间,公司上下风声鹤唳。
有人被降职,有人被罚款,有人直接被开除。
我也成了众矢之的。
一天中午,我去食堂吃饭,刚坐下,邻桌几个市场部的女同事就开始阴阳怪气。
“哟,这不是林总监吗?今天又准备拿哪个部门开刀啊?”
“人家目前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手握生杀大权,我们这些小喽啰,可得小心伺候着。”
“就是,老黄瓜刷绿漆,真当自己是根葱了。不过是走了狗屎运,逮住个大bug,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她们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见。
食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射来。
我放下筷子,端起餐盘,站起身。
她们以为我要么会愤怒地反驳,要么会灰溜溜地走开。
我却径直走到她们桌前,脸上带着微笑。
“几位姐姐说得对。”我开口,声音清脆。
她们都愣住了。
“我的确是走了狗屎运。”我继续说,“不过,运气这个东西,从来只眷顾有准备的人。当你们在研究怎么把一份不及格的报告,P成优秀的时候,我在研究数据底层逻辑。当你们在八卦谁和谁有一腿的时候,我在分析用户行为模型。”
我的目光从她们惊愕的脸上,一一扫过。
“所以,你们的运气,用来打听小道消息,吃瓜看戏。我的运气,用来抓住机会,改变命运。”
“至于我是不是根葱……”我笑了笑,把餐盘里的半根葱,用筷子夹起来,扔进她们桌上的垃圾桶里。
“至少,我这根葱,能让某些见不得光的‘菜’,显出原形。”
说完,我没再看她们一眼,转身离开。
整个食堂,鸦雀无声。
我能感觉到背后无数道复杂的目光,但我一步都没有回头。
我知道,从我决定捅破那个脓包开始,我就回不去了。
我只能一直向前走。
那天下午,秦川把我叫到办公室。
他给我泡了杯茶,上好的大红袍,香气醇厚。
“听说,你在食堂里舌战群儒了?”他靠在椅子上,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秦总消息真灵通。”我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公司就这么大,你目前是焦点人物,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他说,“感觉怎么样?压力大吗?”
“压力肯定有。”我坦白道,“但我更怕的是,有一天我习惯了这种压力,变得和他们一样,对问题视而不见。”
秦川点点头,眼神里流露出赞许。
“我没看错人。”他说,“不过,光有‘破’的勇气还不够,你得有‘立’的能力。”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这是公司未来三年的战略核心,‘灯塔计划’。目标是打造一个全新的、智能化的数据决策中台,彻底取代目前这种部门各自为政、数据孤岛林立的混乱局面。”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这个计划,之前一直是陈立在负责,但进展缓慢,他太保守,顾虑太多,瞻前顾后。”秦川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目前,我决定让你来接手。”
“我?”我惊呆了。
这可不是一个“数据监察组”那么简单了。
这是要重构整个公司的数据骨架,是动所有业务部门的奶酪。
这个难度,比之前查几个bug,要高出一百倍。
“你不敢?”秦川挑眉。
我看着他,忽然想起了那个被排挤的雨夜。
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选择留下,没有选择去深挖那个bug,我目前会在哪里?
可能还在项目一部,每天看着王经理的脸色,做着无趣的报表,等着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踢出局的聚餐。
是那份不甘,那份愤怒,把我推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目前,一个更大的挑战摆在面前,我有什么理由退缩?
“我不是不敢。”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我只是在想,这个‘灯塔计划’的总负责人,需要什么样的授权。”
秦川笑了。
“我给你整个兵工厂。”他说。
这就是我职业生涯的第二次,也是最高位的反转。
我成了“灯塔计划”的总负责人,职级等同于副总裁。
消息公布的那天,整个公司都炸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我这个“空降”不到一个月的新贵,竟然能一步登天。
陈立总监被任命为我的副手,协助我工作。
我们第一次开会,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
有不甘,有疑虑,但更多的是一种技术人特有的审视。
“林总,”他开口,称呼已经改了,“‘灯塔计划’的构想,我们技术部三年前就提出来了。但是,推不动。”
“为什么?”
“由于这等于要从所有业务部门手里,把他们最核心的数据控制权收上来。销售部不同意,他们说客户数据是他们的命根子;市场部不同意,他们说渠道数据是商业机密;运营部也不同意,他们说用户行为数据是他们做活动的基础……每个部门都像护着自家地盘的狼,谁都不肯让步。”
我清楚了。
这是一个技术问题,但根子上,是权力问题。
“陈总监,”我说,“以前推不动,是由于这个计划,是从下往上推。目前,不一样了。”
我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笔。
“目前,这个计划,是从上往下压。”
我画了一个金字塔。
“顶端,是秦总的意志。中间,是我们。底端,是所有业务部门。”
“我们的工作,不是去跟他们‘商量’,而是去给他们‘定规矩’。”
“灯塔计划的第一步,不是写代码,而是立法。”
“我们要制定一套全新的《公司数据资产管理法》,明确所有数据的归属权、使用权、保密权。所有权归公司,使用权由我们中台统一授权。谁违反,谁出局。”
陈立看着我,眼神从疑虑,慢慢变成了震惊,最后,变成了一丝兴奋。
“这……这能行吗?阻力会超级大的。”
“阻力大,才说明我们做的事情有价值。”我转过身,看着会议室里我新招募的几个组员,还有小李和陈立,“秦总给了我们兵工厂,不是让我们拿来当摆设的。”
“我们的第一场仗,就是攻下销售部这个最硬的堡垒。”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几乎是以公司为家。
白天,我带着团队和销售部的人开无休止的拉锯会。
他们用各种理由搪塞、推诿。
“林总,我们的客户资料都是销售员一个一个跑出来的,上传到中台,万一泄露了怎么办?”
“林总,每个销售大区的管理方式不一样,数据格式也不同,没法统一啊!”
“林总,我们一线销售每天都在外面跑,哪有时间回来录入那么多数据?”
我没有跟他们争辩。
我只是让我的团队,把销售部过去一年的所有数据都调了出来。
然后,在一个周五的下午,我召集了所有销售部的管理层,开了一个会。
秦川也出席了。
我没有说任何一句批评的话,我只是把一张张图表,投在了大屏幕上。
“这是去年第一季度,华南大区的客户跟进记录。总共一千个‘高意向’客户,最终成交率,是3%。而这97%没有成交的客户,后续再也没有任何跟进记录。”
“这是第二季度,华东大区的客户数据。同一个客户,被三个不同的销售员,重复录入了三次,评级分别是A、B、C。”
“这是下半年,我们花了两百万广告费,从线上引流来的客户线索。其中有40%,在下发给销售员后,超过72小时没有任何人联系。”
我每放一张图表,销售总监的脸色就白一分。
最后,我放上了总结。
“各位,过去一年,由于数据管理混乱、客户资源浪费、内部撞单,我们销售部至少损失了三千万的潜在销售额。这笔钱,比在座各位的年终奖加起来,还要多。”
“‘灯塔计划’,不是要抢你们的饭碗。而是要给你们一把更锋利的武器。它会告知你们,哪个客户最有可能成交,哪个客户需要立刻跟进,哪个客户已经被同事联系过。”
“它要把你们从繁琐的、低效的、重复的劳动中解放出来,让你们把所有精力,都用在最重大的事情上——签单。”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之前那些叫得最响的反对者,此刻都低下了头。
最后,销售总监站了起来,他对着秦川,也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总,我服了。销售部,全力配合‘灯塔计划’。”
第一块骨头,被我啃下来了。
有了销售部的先例,后面市场部、运营部的推进,顺利了许多。
我的团队也越来越壮大。
我从技术部挖来了最牛的架构师,从产品部请来了最有经验的产品经理。
小李也成长得飞快,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负责一个模块的沟通协调。
我们的办公室,每晚都灯火通明。
白板上画满了复杂的架构图,桌上堆满了外卖盒子和咖啡杯。
虽然累,但每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光芒。
那是一种创造的快乐,一种眼看着一座大厦在自己手中拔地而起的成就感。
半年后,“灯塔计划”一期正式上线。
上线那天,秦川把所有总监级的管理层都叫到了我们的“作战室”。
巨大的屏幕上,数据像血液一样,从各个业务终端,源源不断地汇入我们的数据中台,经过清洗、加工、分析,再以可视化的形式,流向各个决策端口。
销售总监看着屏幕上实时跳动的“高潜客户预警”,眼睛都直了。
市场总监看着“渠道ROI实时排行榜”,激动得搓着手。
秦川站在屏幕前,看着那些流动的数据流,久久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个智能化的数据心脏,将给公司带来脱胎换骨的变化。
而这一切,都源于半年前,那场我被缺席的聚餐。
那天晚上,秦川在公司内部的餐厅,为我们“灯塔计划”的全体成员,举办了一场庆功宴。
这一次,没有一个外人,来的都是并肩作战的兄弟姐妹。
餐厅里没有领导和下属,没有总监和员工。
我们相互调侃,大声说笑,喝着啤酒,撸着串,气氛热烈而真诚。
秦川也脱掉了西装,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跟我们坐在一起。
他端起酒杯,走到我面前。
“林默,”他看着我,眼神里是真诚的欣赏和感谢,“半年前,公司欠你一顿饭。今天,我把这杯酒,还给你。”
我也端起酒杯。
“秦总,”我笑了,“这杯酒,您不是还给我。您是敬那个在深夜里,还愿意为一行代码、一个真相死磕的傻子。”
“敬我们所有人,”我环视着我可爱的团队,“敬那些在黑暗里,依然信任光,并努力让自己发光的理想。”
我们碰杯,酒液清冽。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
我知道,属于我的那盏灯,从今天起,再也不会熄灭了。
它不仅照亮了我自己的路,也终将成为这座城市里,一盏永不熄灭的灯塔。
而这一切的起点,不过是一句简单的反问: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