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财务报销被卡,等发票全都作废后,我跟她说:这些全是领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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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沓发票,像一叠烧给未来的纸钱,安静地躺在我桌角。

两万一千六百八十三块五毛。

我记得清清楚楚。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根针,在我心里扎了一下。

今天,是它们彻底变成废纸的第二天。

我把它们理了理,用一个崭新的牛皮纸袋装好,抚平了每一个褶皱。

然后,我站起身,走向财务室。

办公室里空调的冷风,吹得我后颈发凉。

同事小李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是那种混合着同情和“你又要去送死”的复杂情绪。

我冲他扯了扯嘴角,算是个回应。

财务室的门,一如既往地半掩着。

我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没等里面回应,就推门进去了。

一股独属于财务室的,旧纸张、墨粉和廉价空气清新剂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

刘姐,我们公司的财务“阎王”,正端着她的保温杯,慢悠悠地吹着气。

杯子里是她万年不变的枸杞菊花茶。

她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我是一团会走路的空气。

“刘姐。”我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滩死水。

她这才掀起眼帘,看到是我,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表情。

“什么事?”

“我来报销。”

她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嘴角挂上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张伟,你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你的发票,上个月就跟你说了,手续不全,过期了都。”

“嗯,我知道。”我点点头,把那个牛皮纸袋放到她桌上,推了过去。

袋子在光滑的桌面上滑出一道优雅又决绝的弧线,停在她面前。

她的视线落在那个袋子上,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不耐烦。

“你这是干什么?废纸回收站出门左拐,不谢。”

我没理会她的嘲讽,只是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缓慢地说道:

“刘姐,这些发票,的确 全都作废了。”

她脸上浮现出胜利者的微笑,那种“你看,我早就说过”的得意。

“知道就好。”她端起杯子,准备喝茶,结束这场无趣的对话。

我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她的办公桌上,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压了过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有点发腻的香水味。

她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端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中,茶水都晃了一下。

我盯着她的眼睛,用我们俩才能听到的音量,轻轻地说:

“没关系。”

“这些,全是王总的。”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刘姐脸上的得意,像一面被砸碎的镜子,瞬间龟裂,然后一片片剥落。

取而代G之的,是全然的、彻底的、惊慌失措的空白。

她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手里的保温杯“哐当”一声掉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泼了出来,浸湿了一小叠凭证。

她却浑然不觉。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我直起身,恢复了刚才的平静,仿佛那个带有威胁意味的动作从未发生过。

“刘姐,麻烦你了。”

说完,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财务室。

身后,是一片死寂。

回到座位上,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憋在我胸口整整三个月了。

小李凑了过来,压低声音,一脸的紧张和八卦。

“怎么样?又被怼回来了?”

我摇摇头,打开电脑,开始处理今天的工作邮件。

“没。”

“没?她给你报了?”小李的音调都高了八度。

“也没。”

“那你去干嘛了?”

我转过头,看着小李那张充满求知欲的年轻脸庞,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我去,给她提个醒。”

小李还想再问,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

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

这件事的起因,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当时我负责一个华南地区的重大项目,为了拿下客户,前前后后搭进去不少钱。

请客吃饭,送礼打点,差旅住宿。

林林总总,两万多块。

这些钱,全是刷的我自己的信用卡。

项目拿下那天,老板王总在庆功宴上,拍着我的肩膀,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张伟,这次干得美丽!项目款一到,我给你记头功!那些花费,赶紧整理一下,公司给你全报了!”

当时我听着,心里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觉得自己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

于是,庆功宴第二天,我就开始整理发票。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对待一堆纸片。

我把每一张发票都按照日期排好,用固体胶,整整齐齐地贴在A4纸上。

打车票,住宿费,餐饮费,礼品费……

每一张,都代表着我那段时间的奔波和不易。

我甚至还用Excel做了一个详细的清单,每一笔花销的用途、时间、地点,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王总的签字,龙飞凤舞,签在报销单的审批栏里。

我拿着那厚厚一叠,满怀希望地走向了财务室。

那是我第一次,正面领教刘姐的“威力”。

她接过我的报销单,像个审稿的编辑,戴上老花镜,一张一张地翻。

足足翻了十分钟。

办公室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哗啦”声和她时不时发出的“啧啧”声。

我站在旁边,手心都出汗了。

终于,她看完了。

她摘下眼镜,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着我。

“你这不行。”

“啊?”我当时就懵了,“刘姐,哪里不行?”

“哪里都不行!”她把那叠报手单“啪”地一声摔在桌上。

“你看你这发票贴的,都快超出A4纸的边框了,我们怎么装订?”

我低头一看,的确 有一张出租车票的角,稍微出来了一点点。

“还有这个,这张餐饮发票,上面没写你们吃饭的人数和由头,不合规矩。”

“这个,这张礼品票,你得附上收礼人的确认签字。”

“还有这个,你看看你这个字,写得东倒西歪的,跟狗刨似的,谁看得懂?”

她一连串说下来,我整个人都傻了。

这些所谓的“规矩”,公司手册里从来没写过。

我争辩道:“刘姐,以前大家报销,好像也没这么多要求啊。”

她眼睛一瞪:“以前是以前,目前是目前!财务制度要规范化,你懂不懂?拿回去,重新弄!”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做错了作业,被老师痛骂的小学生。

我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把那叠“废纸”拿了回来。

没办法,钱在她手里攥着呢。

我忍了。

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重新打印粘贴,把所有她说的“问题”都改了一遍。

甚至还厚着脸皮,让客户公司的前台小姑娘,帮我在那张礼品票上签了个字。

第二天,我又去了。

这次,她又有了新花样。

“你这个报销单的格式不对。”

“不对?”我简直不敢信任自己的耳朵,“这就是从公司OA系统里下载的最新版啊。”

“谁跟你说这是最新版?”她慢悠悠地打开自己的电脑,指着一个文件夹,“我们财务部上周刚更新了模板,你这个是旧的。重填。”

我看着她电脑上那个所谓的“新模板”,跟我的那张,只有一个页眉的字体不一样。

我的理智,在那一刻,差点断线。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

“刘姐,就一个字体不一样,内容都一样,能不能通融一下?我这笔钱等得挺急的。”

下个月的信用卡账单就要来了,两万多,我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

她笑了,笑得特别慈祥。

“小张啊,不是我不通融。制度就是制度,你说是不是?在财务这里,差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原则”的脸,真想把手里的报销单糊她脸上去。

但我还是忍了。

我回到座位,重新下载,重新填写,重新让王总签字。

王总签第二次的时候,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张伟,你怎么回事?一个报销,搞这么久?”

我能说什么?

我只能说:“我的问题,我的问题,上次有个地方填错了。”

我不能说,是你们财务部的刘姐,在给我穿小鞋。

职场里,越级告状,是大忌。

尤其,是为了这种“小事”。

在老板眼里,连个报销都搞不定,你还能干成什么大事?

第三次去财务室,我学乖了。

我提了两盒上好的茶叶。

“刘姐,辛苦了,这是朋友送的,您尝尝。”

她看了看茶叶,又看了看我,脸色总算缓和了一点。

“你这孩子,还挺懂事。”

她收下茶叶,拿起我的报销单,象征性地翻了翻。

我心里一喜,以为这次总该过了。

结果,她指着一张住宿发票说:“这张不行。”

“又怎么了?”我的心沉了下去。

“你看,这张发票的开票日期,是上上个月的。按照公司规定,当月发票,最晚次月十五号之前必须报销。你这个,已经逾期了。”

我急了:“刘姐,我这是出差啊!项目没结束,我怎么回来报销?王总都批了的!”

“王总批了也不行。”她把那张发票抽了出来,扔给我,“制度面前,人人平等。这张,作废。”

那张发票,一千三百多块。

我的心,像被挖掉了一块。

我看着她那张油盐不进的脸,终于清楚了一件事。

她不是在遵守制度。

她是在玩弄我。

她享受这种手握大权,拿捏别人生杀予夺的感觉。

或许是由于我上次见她,没像别人一样,点头哈腰地喊“刘姐好”。

或许是由于我长得比她新交的那个小男朋友帅。

或许,什么缘由都没有。

就是纯粹的,看我不爽。

人的恶意,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接下来的两个月,成了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今天,她说我这张发票的税号有点模糊,需要让对方重开。

明天,她说我那张打车票是连号的,有套现嫌疑,需要写情况说明。

后天,她说我的报销金额超过了五千,需要附上项目合同的复印件。

她总能找到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理由。

每一次,我都像一个斗士,去解决她提出的问题。

我让客户的财务一次又一次地重开发票,人家都快烦死我了。

我写了整整三页的情况说明,解释为什么我那几天打车那么频繁。

我把几十页的项目合同,一页一页地复印好,交给她。

而她,只是轻飘飘的一句“哦,放这吧,我回头再看看”,就把我打发了。

我的那叠报销单,就在她桌角的文件筐里,越放越深,上面落满了灰尘。

而我的发票,一张接着一张,走向了它们不可避免的宿命——逾期,作废。

每作废一张,我的心就疼一次。

那不是纸,那是我的血汗钱。

是我顶着三十八度的高温,在陌生的城市里,陪客户喝酒喝到吐,才换来的项目。

是我为了省钱,住着快捷酒店,吃着泡面,才省下来的差旅费。

我开始失眠。

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闭上眼睛,就是刘姐那张讥诮的脸,和信用卡催款的短信。

我甚至想过,要不算了。

就当这两万多块,喂了狗。

但我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我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要由于一个人的恶意,就打了水漂?

我去找过王总。

我旁敲侧击地提过,报销流程好像有点慢。

王总正在看一份报表,头也没抬。

“公司的流程,都是合规的。你要多从自己身上找缘由,是不是你自己的材料没准备好?”

那一刻,我彻底心凉了。

是啊,在他眼里,这只是一个“流程”问题。

他不会清楚,这个流程,正在把我逼向绝境。

他更不会为了我这两万块钱,去得罪一个掌握着公司财政大权的“老臣”。

我彻底绝望了。

直到最后一张发票,也过期了。

我看着那叠彻底变成废纸的发票,忽然就平静了。

哀莫大于心死。

大致就是这种感觉。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楼下的烧烤摊,喝了许多酒。

我对着那叠发票,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老板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怜悯。

喝到最后,我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一句话。

“制度面前,人人平等。”

是啊,人人平等。

刘姐,你喜爱讲制度,讲原则,是吧?

那我就跟你好好讲讲。

一个计划,在我醉醺醺的脑子里,慢慢成形。

一个疯狂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

我回到座位,打开电脑,开始写邮件。

小李还在旁边喋喋不休。

“哥,你到底跟刘姐说啥了?她刚才从你这回去,脸都白了。”

“我看见她还给你倒了杯水,你没喝?”

“她是不是威胁你了?要不咱们跟王总说吧,这太过分了!”

我没理他。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那不是在打字。

那是在磨刀。

十分钟后,我站起身。

“小李,帮我个忙。”

“啊?好,哥,你说。”

“待会儿,无论谁来找我,都说我跟王总出去见客户了。下午都不会回来。”

“清楚!”小李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拿起手机,走出了办公室。

我没有去找王总。

我目前,最不需要的就是他。

我去了公司楼下的咖啡馆,点了一杯最苦的美式。

然后,我拨通了一个电话。

一个我存了很久,但从没想过会打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

“喂,你好。”

一个清脆干练的女声。

“你好,是税务师事务所的陈律师吗?我是上次通过朋友介绍,咨询过您的张伟。”

“哦,张先生,你好你好,我想起来了。怎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看着窗外,车水马龙。

“是的,陈律师。我想举报一家公司,涉嫌做假账,偷税漏税。”

我报上了我们公司的名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张先生,这个指控,超级严重。您有证据吗?”

我笑了。

“证据?”

“我这里,有两万一千六百八十三块五毛的证据。”

挂了电话,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刘姐,你不是喜爱玩吗?

我陪你玩个大的。

你不是喜爱讲制度,讲合规吗?

那我就让最懂制度,最懂合规的人,来跟你聊聊。

你以为你只是卡了我一个人的报销。

你不知道,你打开的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

我们公司,为了避税,常年让员工用个人消费的发票,来冲抵公司的招待费。

美其名曰,“灵活处理”。

这是公开的秘密。

每个月,刘姐都会暗示那些跟她关系好的老员工,去“找点票”。

而那些票,最后都变成了她做平账目的“燃料”。

而我这两万多块,由于是王总特批的项目支出,每一笔都有据可查,反而成了她眼里的“异类”。

她不敢轻易做手脚,又不想让我顺利拿到钱。

于是,她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拖。

她以为,拖到发票作废,我就只能自认倒霉。

她算错了一步。

她没算到,我会把桌子掀了。

我慢悠悠地喝完那杯苦涩的咖啡,然后回到公司。

刚走进办公室,就感觉气氛不对。

所有人都假装在忙,但眼神都偷偷往我这边瞟。

小李第一时间冲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出大事了”。

“哥!你上哪儿去了!刘姐找你都快找疯了!”

“哦?”

“她先是给你打了八百个电话,然后跑来我们这三趟,刚才,刚才王总也来找你了!”

我点点头,表明知道了。

一切,尽在掌握。

我刚在座位上坐下,内线电话就响了。

是王总的秘书。

“张伟,王总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

来了。

我整理了一下衣领,走向那间象征着公司权力中心的办公室。

王总的办公室,装修得很有格调。

红木办公桌,真皮沙发,墙上挂着一幅“宁静致远”的书法。

但此刻,这份宁静,已经被打破了。

刘姐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站在办公桌前,脸色惨白,眼圈通红,像是哭过。

王总坐在他的老板椅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看见我进来,王总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直射过来。

“张伟,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他把一叠东西,狠狠地摔在桌上。

那是我早上给刘姐的那个牛皮纸袋。

里面的发票,散落一桌。

我没有去看刘姐,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发票。

我直视着王总的眼睛。

“王总,您指的是什么事?”

“你还给我装!”王总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跟刘会计说,这些发票是我的?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

我终于把视线转向了刘姐。

她浑身一颤,不敢看我。

我心里冷笑。

恶人先告状,你玩得挺溜啊。

你是不是以为,把事情捅到王总这里,让他来压我,你就能脱身了?

你是不是觉得,王总必定会信任你这个“老臣”,而不是我这个“小兵”?

你太天真了。

我平静地开口:“王总,您误会了。”

“我跟刘姐说的是,这些发票,是关于您亲自批准的那个华南项目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都是‘您的’项目支出。”

我的解释,天衣无缝。

既撇清了“诬陷领导”的嫌疑,又把皮球,重新踢给了王总。

——这是你的项目,你的兵,目前钱报不下来,你说怎么办?

王总愣住了。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

他看了一眼刘姐,眼神里的怒火,又转向了她。

“是这样吗?”

刘姐的嘴唇哆嗦着,面如死灰。

“我……我……我当时太急了,可能……可能是听错了……”

她不敢承认自己是为了推卸责任而歪曲实际。

由于那样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王总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难看。

他重新坐下,揉了揉太阳穴。

“行了,就算是个误会。那目前,这个报销的问题,怎么解决?发票都过期了,两万多块钱,不是小数目!”

他这话,是对着刘姐说的。

压力,瞬间全部转移到了刘姐身上。

刘姐急得快哭了。

“王总,这个……这个真的不怪我啊!是张伟他自己,每次交上来的材料都有问题,拖来拖去,才过期的。财务制度就是这样,我……我也没办法啊!”

她还在垂死挣扎。

还在拿“制度”当挡箭牌。

我笑了。

“刘姐,你说我材料有问题?”

我上前一步,从那堆废纸里,抽出一张。

“这张,你说我发票贴歪了,我认。我回去重新贴了。”

我又抽出一张。

“这张,你说我没写吃饭由头,我也认。我回去补上了。”

我一张一张地抽,一张一张地扔在桌上。

“你说我格式不对,我改了。”

“你说我税号模糊,我让客户重开了。”

“你说我需要合同复印件,我也复印了。”

“刘姐,这两个多月,我前前后后,找了您不下十次。每一次,您都能给我找出新的‘问题’。我就想问问,公司的财务制度,是您每天早上起来,即兴创作的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刘姐的心理防线上。

她的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

“你……你胡说!”

“我胡说?”我冷笑一声,“那我们把监控调出来看看?看看这两个月,我来了多少次财务室,每次您又是怎么说的?”

刘姐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知道,她完了。

办公室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王总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不是傻子。

事情到这个地步,他哪里还不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制度”问题,而是赤裸裸的职场霸凌。

他愤怒的,不是刘姐卡了我的报销。

他愤怒的,是刘姐这种愚蠢的行为,把他也拖下了水。

一个连自己亲自批准的项目款都报不下来的老板,传出去,他的威信何在?

更重大的是,这件事,不大不小,处理起来,却极其棘手。

按制度,发票过期,就是不能报。

但要让我个人承担这两万多的损失,显然不合情理,也会寒了其他员工的心。

他死死地盯着刘姐,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厌恶。

“刘会计,你在公司,也算是老员工了。怎么做事,这么没分寸!”

刘姐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王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一时糊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王总摆摆手,一脸的疲惫。

“行了,你先出去吧。这事,我会处理。”

刘姐如蒙大赦,擦着眼泪,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王总。

气氛,依旧凝重。

王总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

烟雾缭绕中,他的表情有些模糊。

“张伟,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

他终于说了一句人话。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目前,还不是我开口的时候。

“刘会计这个人,是有点老资格,做事有点……刻板。你别往心里去。”

他在为刘姐开脱,也是在为自己管理不力找台阶下。

我依旧沉默。

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

“但是,公司的制度,也不能破。发票过期了,账面上,的确 不好处理。”

来了。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钱,怎么出。

“这样吧。”他沉吟了一下,“这两万多块钱,公司不能报,但也不能让你个人承担。”

“我让财务,下个月,以项目奖金的名义,给你补上。你看怎么样?”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你看我多会办事”的征求。

用奖金的名义补给我。

听起来,似乎是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我拿到了钱,公司的账面也平了。

皆大欢喜。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致命的陷阱。

奖金,是要交20%的个人所得税的。

两万多块的“奖金”,我到手,就要先损失四千多。

而且,性质完全变了。

报销,是拿回本该属于我的钱。

奖金,是公司对我的“恩赐”。

我辛辛苦苦,斗了这么久,最后,还要损失四千多,再领一个“恩赐”?

凭什么?

我终于开口了。

“王总,谢谢您的体谅。”

“但是,我不能接受。”

王总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为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总,这不是钱的问题。”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是规矩的问题。”

“哦?”他来了兴趣。

“从我入职第一天起,公司就告知我们,要遵守规矩,遵守制度。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这次项目,我垫付了费用,您也签了字,我按照公司的流程来报销。这,是规矩。”

“刘姐利用她手里的职权,恶意刁难,破坏规矩,导致我的发票过期,让我个人蒙受损失。这,是坏了规矩。”

“如果今天,我接受了这笔‘奖金’,就等于默认了,一个遵守规矩的人,要为一个破坏规矩的人,来承担后果。”

“那么后来,谁还会信任公司的规矩?谁还会认真地去遵守制度?”

“今天是我,明天,可能就是李伟,王伟。当所有人都觉得,遵守规矩会吃亏,投机取巧才能获利的时候,这家公司,离出问题,也就不远了。”

我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我没有提我的委屈,没有提我的损失。

我站的高度,是整个公司的层面。

由于我知道,跟老板谈感情,谈个人得失,是最低级的策略。

你要让他觉得,你思考的,是他的江山。

王总听完,彻底沉默了。

他手里的烟,已经烧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扔进烟灰缸。

他看着我,眼神变得超级复杂。

有惊讶,有审视,甚至,还有一丝……欣赏。

他可能从来没想过,我这个平时看起来闷不吭声的技术男,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

“你说的,有道理。”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这件事,的确 是公司内部管理出了问题。刘会计,我会严肃处理。”

“至于你的钱……”他停下脚步,看着我,“你有什么想法?”

他把问题,抛给了我。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王总,钱,我必须拿回来。一分都不能少。”

“而且,必须是报销,不是奖金。”

王总的眉头又拧成了疙瘩:“可是账怎么做?发票都过期了。”

我微微一笑。

“王总,您忘了。我们公司,不是一直都有些‘灵活处理’的办法吗?”

我意有所指地看着他。

王总瞬间就清楚了我的意思。

他的脸,微微抽动了一下。

每年年底,他自己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招待费”,不都是刘姐用这种“灵活处理”的办法,给做平的吗?

他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这是在用他的“规矩”,来解决我的问题。

王总死死地盯着我,足足有半分钟。

我能感觉到,他在权衡。

权衡这件事的利弊,权衡我的价值。

最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

“让刘会计,滚到我办公室来!”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

五分钟后,刘姐又一次,战战兢兢地出目前了办公室门口。

王总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从抽屉里拿出一沓崭新的,空白的报销单,扔在她面前。

“把张伟这两万一千六百八十三块五毛,给我处理好。今天下班之前,必须把钱打到他账上!”

刘姐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王总……这……这没有发票,做不了账啊……”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王总的声音,几乎是在咆哮,“做假账,冲账,还是你自己掏钱垫上,我不管!”

“总之,钱,必须到位!账,必须做平!”

“做不到,你就自己卷铺盖滚蛋!”

刘姐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王总转过头,看着我,脸色缓和了一些。

“张伟,你先出去吧。处理结果,下午会给你。”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经过刘姐身边的时候,我没有看她。

对于一个已经彻底失败的对手,任何的眼神,都是多余的。

那天下午,办公室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财务室那边,不时传来刘姐压抑的哭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快下班的时候,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银行的到账短信。

两万一千六百八十三块五毛。

一分不少。

我看着那串数字,没有想象中的狂喜。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

这场战争,我赢了。

但赢得,并不轻松。

第二天,公司OA系统,发布了一条人事通告。

“经公司研究决定,免去刘XX财务会计职务,调至行政部,任资料管理员。”

“另,因其在职期间,工作出现重大失误,给公司及同事造成了不良影响,处以扣除三个月绩效奖金的处罚。”

从手握实权的财务“阎王”,到无足轻重的资料管理员。

这对刘姐来说,比开除她,还要不舒服。

这是一种诛心。

我看到那条通告的时候,正在茶水间冲咖啡。

几个同事在旁边小声议论。

“听说了吗?刘姐栽了!”

“活该!平时作威作福的,得罪了多少人!”

“听说是由于卡了张伟的报销,结果张伟是个狠人,直接捅到王总那去了。”

“不止呢,我听说啊,张伟跟王总说,那些发票,都是王总自己的私票,刘姐给卡了,王总能不发火吗?”

谣言,总是比真相,传播得更快,也更离奇。

我端着咖啡,默默地走开了。

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大了。

重大的是,每个人,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

我拿回了我的钱。

王总维护了他的权威,顺便敲山震虎,整顿了内部风气。

刘姐,为她的傲慢和愚蠢,付出了代价。

而其他人,收获了一场精彩的办公室斗争大戏,和茶余饭后的谈资。

从那天起,我在公司的地位,变得有些微妙。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多了一丝敬畏。

再也没有人敢在工作上,给我使绊子。

新的财务会计,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每次看到我,都笑得特别甜。

我的报销单,再也没有出过任何“问题”,一般是今天交,明天钱就到账。

一切,似乎都走上了正轨。

但有些东西,确的确 实地,改变了。

有一次,我和王总,在电梯里偶遇。

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句让我至今都记忆犹新,甚至有些毛骨悚然的话。

“张伟,你是个机智人。”

“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机智人的。”

我看着电梯门上,映出的那张笑得意味深长的脸。

我忽然清楚,我赢了和刘姐的战争,但或许,我也在他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一个敢于掀桌子的员工,老板会用你,但绝不会完全信你。

他欣赏你的能力,但也会提防你的野心。

这场胜利,让我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但也让我,失去了最后一丝,对这个职场的幻想。

这里没有温情脉脉,只有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和权力游戏。

你要么被游戏规则吞噬,要么,就去成为制定游戏规则的人。

后来,我听说了一件事。

那家我举报的税务师事务所,真的派人来我们公司,进行了一次“常规税务辅导”。

虽然最后,由于王总动用了一些关系,不了了之。

但也把公司的几个高层,惊出了一身冷汗。

从那后来,公司所有的“灵活处理”,都收敛了许多。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留给这家公司的,最后一点“贡献”。

一年后,我拿到了一个猎头公司给的offer,薪水翻倍。

我辞职了。

走的那天,我去行政部的资料室,还了一本书。

我看到了刘姐。

她比一年前,老了十岁不止。

头发白了大半,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工作服,正在整理一堆旧档案。

曾经那个在财务室里,呼风唤雨的“阎王”,如今,像一个被抽去灵魂的木偶。

她看到我,眼神躲闪,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我把书放在桌上,什么也没说,转身准备离开。

“张伟。”

她忽然叫住了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身后,是她带着一丝沙哑和颤抖的声音。

“我……对不起。”

我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轻轻地说:

“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走出公司大门,阳光刺眼。

我回头,看了一眼这栋我奋斗了三年的写字楼。

然后,我转身,汇入了街上的人潮。

没有丝毫留恋。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小李发来的微信。

“哥,一路顺风!后来常联系!”

后面,还跟了一个“大佬请收下我的膝盖”的表情包。

我笑了。

我不是什么大佬,也不是什么狠人。

我只是一个,不想被生活吞掉所有骨头的,普通人。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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