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我这辈子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这么个窝囊废!”
尖锐的叫骂声像一根钢针,扎进耿万钧的耳膜。
今天是他的五十岁生日,饭桌上,没有蛋糕,没有祝福,只有一地鸡毛。
儿媳妇张倩翘着二郎腿,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敲着桌面:“爸,不是我说你,小宝上学的事不能再拖了。你那套老破小,卖了正好能凑个学区房首付,你和妈就搬来跟我们挤挤。”
妻子王琴立刻帮腔,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耿万钧脸上:“听见没?你儿子儿媳为你操碎了心!你在那破厂里拧了一辈子螺丝,有什么出息?连孙子的前程都耽误了!要不是你没本事,我们用得着图你那套破房子吗?”
耿万钧布满老茧的双手死死攥着,指甲深深陷进肉里。他一辈子在星海集团的三号铸造厂当钳工,凭着一双巧手,从学徒干到了整个东海市都凤毛麟角的八级钳工。可那又怎样?在这个时代,技术再好,也抵不过人家办公室里敲敲键盘、做个PPT的。
他想反驳,说那套房子是师傅留给他唯一的念想,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叮咚。”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来自工厂人事科的短信。
【耿师傅,关于本年度人员优化提效方案,您的名字在第一批拟定名单上,请明日来科里办理相关手续。】
“优化”,多么体面的词。
说白了,就是裁员。
他被开除了。
五十岁,被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像扔一块废铁一样扔了出来。
耿万钧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家庭,事业,在五十岁生日这一天,同时崩塌。
饭也吃不下去了,他默默回到自己那间只有五平米的小书房,里面堆满了各种工具和机械零件图纸。这些冰冷的铁家伙,是他唯一的慰藉。
就在这时,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
他麻木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又客气的女声:“您好,请问是耿万钧先生吗?”
“我是。”
“耿先生您好,我是星海集团总部人力资源部的,祝贺您,您的调任申请已通过审批。请您于明日上午九点,准时到集团总部大厦48楼报道,出任战略投资部高级顾问一职。”
耿万钧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调任?集团总部?战略投资部高级顾问?
这……这是什么天方夜谭?他一个快被“优化”掉的老钳工,怎么可能被调去总部当顾问?
“你……你是不是打错了?”他声音干涩地问。
“没错的,耿万钧先生,我们这边系统显示的就是您的名字和员工编号。任命书已经发到您的内部邮箱了,请您明天务必准时。”女孩说完,便礼貌地挂断了电话。
耿万钧愣愣地看着手机,半晌没回过神。他颤抖着手点开公司内网邮箱,一封红头文件的任命书赫然躺在收件箱里。
白纸黑字,集团公章,千真万确。
绝望的深渊里,仿佛突然垂下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第二天,耿万钧天不亮就起了床,从衣柜最底下翻出了一件洗得发白但依旧干净的蓝色工装,这是他最体面的衣服了。
当他踏入星海集团那座矗立在城市CBD中心、高耸入云的总部大厦时,立刻感受到了什么叫格格不入。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氛的味道,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都穿着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步履匆匆,口中谈论着他听不懂的股票、期权和风投。
而他,一个穿着洗旧工装、头发花白、满手老茧的五十岁男人,像一滴浊油滴进了清澈的水里,瞬间引来了无数异样的目光。
“这人谁啊?走错地方了吧?保安呢?”
“看他那身衣服,不会是哪个分厂的维修工吧?”
“笑死,他是不是以为总部大厦的厕所也归他修啊?”
议论声不大,却像针一样扎人。耿万钧的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捏紧了口袋里那份任命书的打印件,低着头,几乎是逃一般地冲进了电梯。
48楼,战略投资部。
当耿万身钧出目前部门门口时,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从鄙夷,到错愕,最后化为毫不掩饰的嘲笑。
一个穿着高定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年轻人走了过来,他上下打量着耿万钧,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你找谁啊,老师傅?”
“我……我叫耿万钧,是来报到的。”耿万钧紧张地递上任命书。
年轻人接过一看,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耿万钧?高级顾问?哈哈哈哈!你们都来看看,这是不是今年最好笑的笑话!”
整个办公室顿时哄堂大笑。
年轻人名叫秦浩宇,是集团副总裁,也是董事长的亲外甥。他指着耿万钧,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老师傅,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部门要的是麻省理工毕业的金融天才‘耿万金’,不是你这个拧螺丝的‘耿万钧’!人事那帮蠢货,居然把名字都搞错了!”
原来是乌龙!
耿万钧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所有的希望,在这一刻化为泡影,只剩下无尽的羞辱。
秦浩宇身旁一个妖娆的女秘书掩嘴笑道:“秦总,这可怎么办呀?人家老师傅大老远跑来,总不能让他白跑一趟吧?”
秦浩宇眼珠一转,恶意满满地说:“当然不能。这样吧,老师傅,我们部门的咖啡机正好坏了,你不是钳工吗?正好给我们露一手,修好了,今天这杯咖啡就算我请你的。”
这已经不是羞辱,而是把他的尊严踩在脚下肆意践踏。
耿万钧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一辈子老实本分,不代表没有脾气!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秦浩宇,你闹够了没有?”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身穿白色职业套裙,气质高冷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就是星海集团最年轻的项目总监,麻省理工毕业的天才工程师——舒云帆。
舒云帆看都没看耿万钧,只是冷冷地对秦浩宇说:“发布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欧洲来的客户已经到了,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开玩笑?”
秦浩宇显然有些忌惮她,撇撇嘴道:“知道了,冰山美人。”
说罢,他又不怀好意地对耿万钧说:“老师傅,别急着走啊,跟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世面。今天是我们星海最新研发的‘星核一号’超精密机床的全球发布会,让你开开眼。”
这台“星核一号”,耿万钧在工厂里听老师傅们提过,是集团投入了上百亿,耗时五年研发的国之重器,精度号称达到了世界顶尖水平,是整个星海集团未来的希望。
他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
发布会现场金碧辉煌,全球各地的媒体和客户云集。舞台中央,一台充满科幻感的银白色机床静静矗立,正是“星核一号”。
秦浩宇作为项目负责人,意气风发地走上台,用流利的英语向全世界介绍着这台机器的卓越性能。
不过,就在他宣布要现场启动,展示其微米级加工能力时,意外发生了。
操作员按下启动按钮,星核一号的核心主轴发出一阵刺耳的异响,随即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屏幕上红光爆闪,所有指示灯瞬间熄灭。
启动失败!
全场哗然!
秦浩宇的脸“刷”地一下白了。舒云帆带着她的技术团队立刻冲了上去,各种精密的检测仪器接上,电脑屏幕上数据流疯狂闪动,但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怎么回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秦浩宇急得满头大汗,对着技术人员咆哮。
一个德国专家满脸凝重地摇头:“秦总,核心传动轴内部出现不明故障,我们无法在现场进行拆解维修,必须运回实验室。”
运回实验室?
那这场发布会就成了天大的笑话!星海集团的股价明天就会一泻千里!
看着台上乱成一锅粥的精英们,台下的耿万钧却皱起了眉头。刚才那阵异响,他听得真切。那不是什么复杂的电子故障,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金属部件之间不协调的摩擦声。
这种声音,他听了三十年,熟悉到了骨子里。
就在所有人都绝望之际,秦浩宇的目光突然扫到了角落里的耿万钧。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但眼底却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他要把这个老东西推出去当替罪羊!
“大家静一静!”秦浩宇拿起话筒,大声说道,“我们有幸请到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或许,他能用传统的工艺,帮我们找到问题所在!”
说着,他伸手指向耿万Husky。
刹那间,全场上千道目光,聚光灯,摄像机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了穿着洗白工装、不知所措的耿万钧。
“让他上?”
“开什么国际玩笑?一群博士专家都搞不定,让一个老工人上去?”
“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吗?”
舒云帆也急了:“秦浩宇,你疯了!这是全球直播!”
秦浩宇却一把推开她,走到耿万钧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老师傅,机会难得,上去给大家瞧瞧你的本事啊。别怕,弄坏了算我的。”
他就是要让耿万钧当众出丑,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个“走后门”进来的老废物有多么可笑,以此来转移自己指挥失当的责任。
在众人看笑话的目光中,耿万-husky被保安“请”上了台。
他看着眼前这台价值上亿的精密仪器,深吸了一口气,多年的屈辱、不甘、愤怒,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平静。
他没有去看那些复杂的仪器和屏幕,而是直接俯下身,将耳朵贴在了冰冷的机壳上。
他闭上了眼睛。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机器内部最细微的共鸣。

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定的手,轻轻敲击着机身的不同部位,就像一个老中医在为病人号脉。
“咚……咚咚……”
台下的人都看傻了。
“他在干什么?跳大神吗?”
“这简直是在侮辱科学!”秦浩宇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只有舒云帆,死死地盯着耿万钧的手。那双手,虽然粗糙,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和美感,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得像一个节拍器。
三分钟后,耿万钧直起身。
他指着主轴侧面一个毫不起眼的检修口,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打开这里,里面的第三号平衡块固定栓,出现了细如发丝的金属疲劳裂纹。”
德国专家立刻反驳:“不可能!那根栓钉用的是德国最顶级的克虏伯合金钢,经过了十万次抗疲劳测试,绝不可能有问题!”
耿万钧没有理他,只是看着操作员:“打开。”
他的眼神平静而坚定,带着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强劲气场。操作员鬼使神差地,竟听从了他的指令,拿来工具拧开了检修口。
舒云帆立刻用高倍内窥镜探了进去,当影像出目前大屏幕上时,全场死寂。
只见那根比小拇指还细的合金栓钉上,果然有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细微裂纹!
就是这个不到0.01毫米的瑕疵,在机器高速运转时,破坏了主轴的动态平衡,导致系统报错锁死!
德国专家目瞪口呆,喃喃自语:“我的上帝……这怎么可能?他是怎么发现的?”
秦浩宇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像吞了一只苍蝇般不舒服。
问题找到了,但新的难题又来了。这颗栓钉是定制的,备件远在德国,根本来不及更换。
就在众人再次陷入绝望时,耿万钧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他早上喝完豆浆,顺手揣兜里的易拉罐拉环。
他走到一旁的工具台,拿起一把最普通的锉刀和一把卡尺,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开始打磨那个小小的铝制拉环。
“疯了,他彻底疯了!他想用一个易拉罐拉环取代合金栓钉?”
“这是对精密工业的亵渎!”
锉刀在耿万钧手中仿佛有了生命,火星四溅。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但每一锉都精准无比。短短一分钟,一个形状、大小、甚至连螺纹都与原件一般无二的临时栓钉,就在他手中诞生了!
他将这个小零件递给操作员:“换上。记住,这只能支撑十分钟,发布会一结束,立刻断电。”
操作员颤抖着手换上了那个小小的铝制零件。
舒云帆死死地盯着屏幕,紧张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用铝取代特种合金,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稍有不慎,整个主轴都会由于失衡而报废!
耿万钧却一脸平静地走到控制台前,亲自按下了启动按钮。
这一次,没有异响,没有抖动。
星核一号的核心主轴平稳地开始旋转,越来越快,指示灯全部变为绿色,屏幕上显示出一个让所有工程师都倒吸一口凉气的数据——动态平衡误差:0.001微米!
比原厂设定的标准还要完美!
“成功了!他居然真的成功了!”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所有媒体的镜头都对准了台上那个穿着朴素工装的男人。他站在价值上亿的国之重器旁,神情淡然,仿佛只是随手修好了一台老旧的收音机。
这一刻,他就是全场最耀眼的星!
舒云帆的美眸中异彩连连,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男人的魅力,可以与外貌、财富、地位都无关。那种返璞归真、大巧若拙的宗师气度,足以让任何自诩精英的人感到汗颜。
秦浩宇的脸色,则由白转青,由青转紫,最后变得一片铁黑。他本想让耿万钧当众出丑,结果却让对方一飞冲天,而自己,则成了那个愚蠢可笑的小丑。
发布会结束后,耿万钧的名字,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星海集团。
那份乌龙调令,在董事长的亲自过问下,将错就错,变成了正式任命。耿万钧,这位濒临下岗的老钳工,摇身一变,成了总部直属的“技术总顾问”,一个从未有过的职位。
虽然没有实权,但地位超然,可以直接向董事长汇报。
秦浩宇气得差点砸了办公室,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一个土得掉渣的老东西,竟然爬到了自己头上!
他立刻开始了对耿万钧的疯狂打压。
“耿顾问,这是我们最新收购的荷兰光刻机项目资料,全是英文和荷兰文的技术文档,你研究一下,明天早上给我一份评估报告。”秦浩宇将小山一样高的文件扔在耿万钧桌上,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
他笃定这个连电脑都不太会用的老家伙,绝对看不懂这些天书。
不过,第二天一早,耿万钧将一份只有一页纸的报告放在了他桌上。上面没有复杂的数据和图表,只用最简单的语言写着:“设计冗余,热噪过高,核心透镜组镀膜工艺有缺陷,采购价至少高了三成。属淘汰技术,提议立即止损。”
秦浩宇当场把报告撕得粉碎,怒骂道:“一派胡言!你一个钳工懂什么光刻机?这是我花了大价钱请来的海外专家团队做的评估!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他力排众议,强行推动了项目。
结果不到一个月,荷兰方面传来消息,那家公司因技术造假宣布破产。星海集团投入的二十个亿,瞬间打了水漂。
董事长震怒,秦浩宇被骂得狗血淋头,要不是他舅舅护着,副总裁的位置都保不住。
而耿万钧的威望,却因此水涨船高。
又有一次,集团旗下最大的汽车生产线,由于一条德国进口的机械臂总是出现千分之一的误差,导致产品合格率迟迟无法提升。德国工程师团队来回折腾了半个月,换了所有能换的零件,就是找不到问题。
秦浩宇把这个烂摊子甩给了耿万钧,阴阳怪气地说:“耿顾问不是号称‘匠神之手’吗?去给我们露一手啊。”
耿万钧二话不说,直接去了车间。
他没带任何仪器,只是让机械臂反复运行。他在旁边站了一天,不吃不喝,就像一尊雕塑。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放弃时,他突然开口:“停!”
他走到机械臂前,指着其中一个关节的底座,对厂长说:“把这里的地基向下挖三米,你会发现一根废弃的战时防空洞钢梁。是它微弱的磁场,干扰了机械臂的传感器。”
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
厂长半信半疑,但还是叫来了施工队。挖掘机挖下去,果然,三米深处,一根锈迹斑斑的巨大钢梁横亘在那里!
当钢梁被移除后,机械臂的误差瞬间归零!
整个工厂都沸腾了!
从此,集团上下再没人敢小瞧这位穿着工装的“耿顾问”。人们开始传说,他那双手,是被神开过光的,任何机械在他面前都毫无秘密可言。
舒云帆更是成了耿万钧的“小迷妹”,每天跟在他身后,拿着个小本本,记录他说的每一句话。
“耿师傅,这个零件的热处理,为什么您坚持要用传统的淬火,而不是更先进的激光淬火?”
“激光是快,但只强表面。这根轴要承受的是扭矩,力是从里往外渗透的。传统淬火,才能让它‘筋骨’都硬。”耿万-husky一边说,一边用铁钳夹着烧红的零件,浸入油中。
“滋啦”一声,青烟升腾,那份属于工业时代的独特美感,让舒云帆看得如痴如醉。她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些理论和公式,在耿万钧那化繁为简的实践面前,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耿万钧的崛起,让秦浩宇的地位岌岌可危。他眼中的嫉恨几乎要化为实质。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这个老东西彻底取代。
他必须要想个办法,一个能让耿万钧永不翻身的办法。
机会很快就来了。
国内顶尖的科技巨头,天狼科技,突然对星海集团发起了恶意收购。
天狼科技的CEO雷啸天,是资本界出了名的“野蛮人”,冷酷无情,手段狠辣。他抛出的收购方案极为优厚,溢价高达50%,让星海集团的许多股东都动了心。
一时间,集团内部人心惶惶,股价暴跌。
董事会紧急召开会议,所有人都愁眉不展。星海集团虽然家大业大,但近年来的发展的确 遇到了瓶颈,秦浩宇负责的几项重大投资又接连失败,导致现金流超级紧张,根本无力抵抗天狼科技的资本攻势。
就在这时,秦浩宇站了出来,大义凛然地说道:“各位董事,我承认我之前的工作有些失误。但目前,我们必须面对现实!雷总已经私下联系过我,他承诺,收购完成后,会保留星海的品牌,并注资一千亿进行技术升级。各位手里的股份,也能获得最大程度的变现。这……或许是我们最好的出路。”
这番话,无异于公开劝降!
董事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骂道:“秦浩宇!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账!星海是我的心血,是几代人的心血,我绝不会把它卖给雷啸天那种投机者!”
秦浩宇却冷笑道:“舅舅,时代变了。目前是资本为王的时代,您那套‘技术为本’的旧思想早就过时了。您看看我们目前,除了一个耿万钧,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核心技术?被收购,是迟早的事!”
他的话虽然难听,却说动了不少股东。
会议不欢而散。
所有人都知道,在下周的最终股东大会上,只要超过51%的股份同意,收购案就将通过,星海集团将不复存在。
目前,支持收购的股份已经达到了40%,董事长一方只有30%,剩下的30%,掌握在一位从未露面、也无人能联系上的神秘创始人股东手中。
这30%的股份,成了决定星海命运的最后关键。
秦浩宇暗地里,早已和雷啸天达成了协议。只要收购成功,他将出任新公司的执行总裁,并获得一笔天文数字的奖金。
为此,他不惜出卖一切。
他甚至派人去威胁、利诱那些摇摆不定的小股东,用尽了各种卑劣的手段。
而耿万钧,这段时间却异常的沉默。他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画着图纸,打磨着零件,仿佛外界的风暴与他无关。
舒云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耿师傅,公司都快没了,您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
耿万钧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异常明亮:“急什么?天塌不下来。你把这份材料,帮我复印一百份,股东大会那天,发给每一个人。”
舒云帆接过那叠厚厚的图纸,上面画着各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机械结构,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性能参数。
“这是……”
“这是星海的未来。”耿万钧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

最终股东大会如期而至。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边是面如死灰的董事长和一众老臣,另一边,则是秦浩宇和天狼科技CEO雷啸天带领的团队,他们胜券在握,谈笑风生。
雷啸天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扫视全场,言语中充满了傲慢:“各位,我不想浪费大家时间。星海的技术,曾经辉煌,但目前已经落后于时代。看看你们引以为傲的‘星核一号’,发布会上居然要靠一个老钳工用易拉罐来修理,这不叫工匠精神,这叫天大的笑话!把它交给我,交给我背后的资本,才是它最好的归宿。”
秦浩宇也附和道:“雷总说得对!我们应该顺应潮流,拥抱资本!我宣布,我个人以及我所代表的12%股份,同意本次收购!”
“我们也同意!”几个被他收买的小股东纷纷举手。
支持收购的股份,瞬间超过了50%。
大局已定!
董事长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秦浩宇和雷啸天得意地对视一眼,准备开启香槟庆祝。
就在这时——
“我反对。”
一个平静而有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会议室厚重的大门被推开,耿万钧走了进来。
他今天没有穿工装,而是换上了一身朴素但笔挺的中山装。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虽然面容苍老,但腰杆挺得笔直,宛如一柄饱经风霜的标枪。
秦浩宇像是见了鬼一样,尖叫起来:“你来干什么?这里是股东大会!保安!保安呢?把这个不相干的人给我轰出去!”
几个保安立刻围了上来。
耿万钧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向主位,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董事长的脸上。
“师兄,好久不见。”
这一声“师兄”,让原本面如死灰的董事长浑身一震,他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耿万钧:“你……你是……小师弟?”
耿万钧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份已经泛黄的牛皮纸文件,和一个用紫檀木打造、雕刻着齿轮图案的印章,轻轻放在了桌上。
“师父临终前,将他名下30%的创始股份,连同这个代表着星海技术之魂的‘匠神印’,都交给了我。他说,只有当星海面临生死存亡,当有人要出卖它的灵魂时,我才能站出来。”
全场瞬间雅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个惊天逆转给震傻了!
这个被他们嘲笑了几个月的老钳工,这个公司的技术总顾问,竟然就是那位手握30%股份、能决定公司命运的神秘创始人股东?!
律师团队立刻上前,对股权转让协议和印章进行鉴定。一分钟后,首席律师用颤抖的声音宣布:“文件有效!印章吻合!耿万钧先生,的确 是星海集团除董事长外,最大的个人股东!”
秦浩宇的脸瞬间血色尽失,他歇斯底里地吼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就是个臭钳工!怎么可能是创始人股东!”
耿万钧冷冷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我师父,星海集团的创始人耿长风,也是个钳工。他一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投机取巧、忘恩负义、出卖家业的败类!”
说着,他将手中的一沓文件狠狠甩在桌上。
“这是你和雷啸天私下签订的阴阳合同,这是你把公司核心技术数据卖给天狼科技的转账记录,这是你威胁小股东的电话录音!秦浩宇,你不仅是公司的叛徒,更是商业间谍!你,该进监狱了!”
证据确凿!
秦浩宇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雷啸天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
耿万钧环视全场,声音铿锵有力:“我,耿万钧,代表星海集团30%的股份,正式宣布,一票否决本次收购案!”
“另外,”他举起手中的“匠神印”,“根据创始章程,持有此印者,拥有一票罢免权。我提议,罢免秦浩宇的一切职务,并将其移交司法机关!”
无人反对。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行业的恶意收购,就这样被一个老钳工,以一种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彻底粉碎。
警察很快赶到,带走了面如死灰的秦浩宇和涉嫌商业犯罪的雷啸天。
会议室里,掌声雷动。
耿万钧,这个沉默了半辈子的男人,在这一刻,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半个月后,星海集团焕然一新。
耿万钧正式出任集团新任董事长。他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回了所有在“人员优化”中被裁掉的老技术员,并大幅提高了所有一线技术岗位的薪资待遇。
他做的第二件事,是宣布成立以他名字命名的“万钧工匠基金”,每年投入十亿,专项奖励那些在技术领域做出突出贡献的工程师和工人们。
他做的第三件事,是向全世界公开了他在实验室里画出的那些图纸——一套完整的、从材料到工艺、全面超越“星核一号”的第二代国产工业母机设计方案。
消息一出,世界震动。星海集团的股价一飞冲天,成为了无可争议的国之重器。
曾经那个破败的家里,妻子王琴和儿媳张倩跪在门口,哭着喊着求他原谅。
“万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爸,我们才是一家人啊!您不能不管我们啊!”
耿万钧只是隔着门,平静地说了一句:“我这辈子拧了一辈子螺丝,只会摆弄破铜烂铁,没出息。你们这么有本事,就别跟着我这个窝囊废了。”
说罢,他关上了门,将过往的一切,都关在了门外。
宽敞明亮的董事长办公室里,舒云帆泡好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她的眼中,早已没有了最初的高冷,只剩下化不开的崇拜与柔情。
“耿董,接下来我们有什么计划?”
耿万钧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繁华的城市,目光却穿透了钢筋水泥的丛林,望向了远方那片依旧冒着蒸汽的工业区。
“计划?”他笑了笑,那笑容质朴而有力,“先把根扎稳。一个国家,金融和互联网是面子,但工业,才是里子。里子要是不硬,面子再好看,也是一戳就破。”
窗外的阳光洒在他满是沧桑的脸上,也洒在他那双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布满老茧的手上。
属于他的时代,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