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职当天我开源了工具链,竞品来挖,原领导发来“在吗”

离职当天我开源了工具链,竞品来挖,原领导发来“在吗”

周五,下午四点十五分。

我在离职协议上签下了最后一个字,“林蔚”。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像一个漫长雨季的终结。

HR陈姐把文件收拢,推了推眼镜,公式化地微笑:“林蔚,合作愉快。记得五点前清空个人物品,归还工牌和电脑。”

“好的。”我点头,声音平静得像一块冰。

会议室里弥漫着一股打印机墨粉和廉价速溶咖啡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气味。空调开得太足,冷风吹在裸露的后颈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我回到自己的工位。

部门里静悄悄的,键盘的敲击声都像是被吸进了厚重的地毯里。

同事小李投来一个同情的眼神,嘴唇动了动,没出声。我对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好说的。

我拉开抽屉,里面东西不多。一个用了三年的龙猫水杯,杯沿有一小块磕碰的痕迹。一本翻得卷了边的《代码大全》。还有一盆快要养死的绿萝,叶子黄得像秋天的预告。

我把它们一一放进纸箱。

然后,我打开了自己的私人笔记本,没有连接公司内网。

浏览器收藏夹里,第一个链接是GitHub。

我点进去,登录,找到那个被我设为私有的仓库——“Odyssey”。

这是我三年来的心血。一套完整的、自动化的前端开发工具链,从脚手架、组件库、状态管理到自动化测试、一键部署,全都包含在内。

它让过去需要一周的开发部署流程,缩短到了半天。我们部门去年能超额完成30%的KPI,一半功劳在它身上。

另一半功劳,在我和另外两个兄弟不要命的加班上。

年终汇报时,张总在台上意气风发,PPT上硕大的“里程碑式突破”,把“Odyssey”改名叫“启航者系统”,仿佛是他亲自一行行敲出来的。

至于开发者名单?

哦,在最后一页,用小到需要放大镜才能看清的八号字,写着“林蔚等”。

我盯着屏幕上的“private”标签,像在看一个笑话。

鼠标移动到“Settings”。

“Change repository visibility”。

一个鲜红的警告框弹了出来。

“Are you absolutely sure?”

我笑了。

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

我敲下仓库的全名,“Odyssey”。

“I understand the consequences, change visibility to public.”

点击。

页面刷新。

那个刺眼的“private”标签,变成了温和的绿色,“public”。

我顺手写了一份详尽的英文版README,把它的设计理念、使用方法、核心优势,清清楚楚地写了上去。

然后,我把链接甩到了几个全球知名的开发者社区和技术论坛上。

标题很简单:《我把过去三年业余时间写的、价值百万的内部工具链开源了》。

做完这一切,刚好四点五十。

我把公司电脑里的个人文件彻底粉碎,清空回收站,然后关机。

拔下工牌,那张印着我名字和“高级软件工程师”头衔的塑料卡片,在手里毫无分量。

我抱着纸箱,走向门口。

张总恰好从他的独立办公室里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换上一副假笑。

“小林啊,东西都收拾好了?不再思考思考?我知道你有点情绪,年轻人嘛,火气大。但别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他说话的语调,像是在点一道他并不喜爱但不得不点的菜。

我看着他,很认真地问:“张总,你知道‘Odyssey’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问这个,卡壳了半秒,含糊道:“不就是……一个名字嘛,叫什么不重大,重大的是它为公司创造了价值。”

“是《奥德赛》,”我一字一句地说,“讲述一个英雄,历经十年漂泊,打败所有妖魔鬼怪,最终回家的故事。”

“我的奥德赛,今天结束了。”

我没再看他错愕的表情,径直走向打卡机。

“滴。”

下午五点整。

门禁在我身后合上,隔绝了那个我奋斗了一千多个日夜的空间。

走出写字楼大门,傍晚的燥热扑面而来。

我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手机震动了一下。

打开一看,是GitHub的邮件通知。

“Your repository Odyssey has 100 stars.”

我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放在了路边的花坛里。

它也该晒晒真正的太阳了。

回家的地铁上,人挤得像罐头里的沙丁鱼。

汗味、香水味、韭菜包子的味道混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晕眩的市井交响曲。

我的手机在口袋里,像揣了块发热的烙铁,持续不断地轻微震动。

全是邮件和App的推送。

“Your repository Odyssey has 500 stars.”

“Someone forked your repository.”

“Hacker News top story: A Million-Dollar Internal Toolchain, Now Open-Sourced.”

我挤到一个角落,靠着冰凉的玻璃,掏出手机。

GitHub的星星数量,已经跳到了872。

Issue区出现了第一批问题,不是报bug,而是清一色的“卧槽”、“牛逼”、“大佬受我一拜”。

一个高赞评论写着:“这完成度,这文档,说是一个团队搞了一年我都信。哥们,你上家公司是瞎了眼吗?”

我看着那句“瞎了眼吗”,鼻子突然有点酸。

不是委屈,是一种终于被看见的释然。

这三年,我不是在办公,我是在献祭。

献祭了所有业余时间,献祭了两次和家人过年的机会,献日志记录了无数个深夜和黎明。

张总每次开会都说:“大家要有主人翁精神,要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家。”

目前我懂了,他的意思是,他是家长,我们是家具。

用顺手了就夸两句,有客人来了就擦亮点显摆一下,哪天你要走,他还觉得你这件家具有情绪、不识抬举。

地铁到站,门开了。

我被人流推着往外走,脑子里乱糟糟的。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微信。

一个陌生的头像,申请添加好友。

验证信息是:“您好,我是蓝海科技的HR负责人陈静,在GitHub上看到您的Odyssey项目,超级震撼。方便聊聊吗?”

蓝海科技。

我们公司的头号竞品。

我盯着那行字,心脏猛地一跳。

这感觉,就像你刚从一个泥潭里爬出来,浑身是泥,狼狈不堪,结果一抬头,发现对面站着的人,开着一辆崭新的越野车,问你需不需要搭把手。

我点了“通过”。

对方立刻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林老师您好,没打扰到您吧?”

我回:“你好,刚下班。”

四个字,打完又删掉,“班”字显得多余。

“你好,刚离职。”

这样似乎更准确。

对方秒回:“祝贺!一个新阶段的开始。不瞒您说,我们技术团队的几个负责人,已经把您的项目代码研究一下午了,评价超级高。”

“他们觉得,写出这套工具链的人,对前端工程化的理解,至少领先业界两年。”

我看着“领先业界两年”这几个字,有点想笑。

在张总那里,我只是一个“还算听话,但有点刺儿”的工具人。

我回了一个“谢谢”。

陈静:“是这样的,我们CEO和技术VP都对您超级感兴趣,想约您明天见个面,深度聊一下。您看上午还是下午方便?”

明天?

这么快?

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日历,明天是周六。

资本家果然都不休憩。

我回:“明天上午十点后都可以。”

陈静:“太好了!那我们约十点半,在国贸这边的‘光尘咖啡’,我把地址发您。这次见面,主要是技术交流,您放轻松。”

“我们报销来回路费。”她补充了一句。

我回了个“好”。

收起手机,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小区楼下。

夜色四合,家家户户的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

我抬头看着自己那扇黑漆漆的窗户,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

对,我还没吃晚饭。

在楼下便利店买了份便当和一罐冰啤酒。

微波炉“叮”的一声,饭菜的香气冒出来,廉价但踏实。

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刷着手机。

“Odyssey”的星星数,已经突破了2000。

有人在底下评论:“这套东西如果做成SaaS服务,一年收个百八十万跟玩儿一样。作者居然就这么开源了,格局!”

我喝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了胃里翻腾的某种情绪。

格局?

不,我只是不想让我的孩子,继续认贼作父。

正想着,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陌生的座机号码,区号是本市。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

“喂,你好。”

“请问是林蔚女士吗?”一个严肃的、公式化的女声。

“我是。”

“这里是XX科技有限公司法务部。我们正式通知您,您今日下午五点,在开源社区GitHub上公开发布的名为‘Odyssey’的项目,涉嫌将公司内部核心技术资产非法公开,严重侵害了公司利益。”

来了。

比我想象的还要快。

我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平静地问:“然后呢?”

对方似乎没料到我这么冷静,顿了顿才说:“根据您签署的《员工保密协议》第7条第3款,您在职期间利用公司资源产生的一切职务发明,所有权归公司所有。您目前的行为已经构成严重违约,公司保留对您提起诉讼,并要求经济赔偿的权利。”

“请您在24小时内,立刻删除相关代码仓库,并在原发布渠道发表公开道歉声明,消除影响。否则,我们将正式启动法律程序。”

我听完,气得差点笑出声。

“这位女士,我想纠正你几点。”

“第一,‘Odyssey’项目的所有代码,全部是我在业余时间、用我自己的电脑完成的,没有使用过一秒钟的公司电脑,也没有占用过一分钟的上班时间。它不属于职务发明。”

“第二,所谓的‘公司资源’,请问是指张总每周都在会上画的饼吗?还是指我为了赶项目进度,自己掏钱买的宵夜?”

“第三,你们的《员工保密协议》我也研究过,里面写得很清楚,‘利用公司物质技术条件所完成的发明创造’。请问我用了什么?是公司发的那台开机需要一分半、开个IDE风扇就狂转的破电脑吗?”

对面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那个法务专员脸上错愕的表情。她可能习惯了用这种话术吓唬刚毕业的大学生。

“林女士,我劝你冷静一点,不要混淆概念。”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底气明显不足了。

“我很冷静。”我说,“需要我把我过去三年在GitHub上的提交记录发给你吗?所有commit都是在凌晨两点后来,或者周末。请问这也是公司的‘工作时间’吗?贵公司的福报这么深厚,劳动监察部门知道吗?”

“你……”

“还有,别拿诉讼吓唬我。真要打官司,我正好可以向法庭申请,调取我们部门所有的项目管理记录和考勤记录,让大家看看,这套工具到底给你们带来了多少收益,而你们又是怎么对待核心开发者的。”

“到时候,丢人的可不是我。”

电话那头,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十几秒,她生硬地说:“我们会将您的话,原样转达给管理层。”

然后,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刚才还热气腾腾的便当,已经凉了。

一点胃口都没有。

刚才那番话,说得有多硬气,我心里就有多虚。

我不是法学生,那些条款都是我临时抱佛脚,在网上查的。

真要对簿公堂,耗时耗力,结果难料。

我烦躁地抓了把头发。

手机屏幕亮起,是小李发来的微信。

“蔚姐,你还好吗?张总刚才在部门大群里发飙了,指名道姓说你背叛公司,让我们所有人都把你微信删了。”

后面跟了一个“瑟瑟发抖”的表情包。

我回:“没事,让他闹。你别掺和。”

小李:“他好像还给法务部打了电话。蔚姐,你那个开源……没问题吧?”

我:“放心,我有分寸。”

小李:“那就好。对了,他让我们明天全体加班,说要‘紧急评估资产流失风险’,重构你走之后留下的技术真空。我感觉他快疯了。”

我看着“技术真空”四个字,觉得无比讽刺。

我明明留下了一整套完整的说明文档,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前端,花半天时间就能上手。

他所谓的“真空”,不过是由于那个最懂这套系统、并且能免费给他当牛做马的人,走了。

我关掉手机,不想再看这些糟心事。

冲了个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像一只巨大的、沉默的眼睛。

我开始复盘整件事。

我有没有可能输?

有。

如果他们能证明,我哪怕有一行代码,是在公司电脑上写的,或者是在上班时间提交的,我就百口莫辩。

但我确定,没有。

我这人有点代码洁癖,公私分明。公司的项目用公司的电脑,自己的东西用自己的MacBook,泾渭分明。

那他们会用别的手段吗?

列如,行业封杀?

张总在圈子里人脉不浅,到处说我坏话,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沉。

我好像,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全是代码、合同条款,还有张总那张油腻的脸。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醒来。

第一件事就是看手机。

GitHub的星星数,已经突破了五千。

更重大的是,在国外一个顶级程序员的社交媒体上,我看到了我的“Odyssey”。

那位在圈内德高望重的大神,竟然亲自下场,转发了我的项目,并评论道:“An elegant and powerful toolchain. A great gift to the community.”(一个优雅而强劲的工具链。给社区的一份大礼。)

这条转发下面,瞬间涌入了上百条评论。

“连D神都推荐了,这项目要火!”

“刚看了源码,质量高得可怕,作者绝对是大佬。”

“这才是真正的开源精神!”

我那点由于法务部电话而产生的焦虑,瞬间被冲淡了大半。

舆论,正在成为我的盔甲。

我深吸一口气,起床,洗漱,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衬衫。

镜子里的我,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是亮的。

十点十五分,我到了国贸。

“光尘咖啡”开在写字楼的一层,大片的落地窗,阳光很好。

我推门进去,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女士立刻站了起来,朝我微笑。

“林蔚老师?”

“我是陈静。”

她比微信头像上看起来更精神,眼神锐利而真诚。

我们握了手。她的手温暖而有力。

“喝点什么?”她把菜单递给我。

“一杯美式,谢谢。”

服务员下单后,陈静开门见山:“林老师,我们就不绕圈子了。昨天我们技术VP和几个核心架构师,连夜看了你的代码。”

她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他们的结论是,你不是在写一个工具,你是在构建一个生态。”

“你的‘Odyssey’,解决的不是某个单点的问题,而是一整套研发流程中的效率和规范问题。这一点,和我们蓝海科技正在探索的方向,不谋而合。”

我静静地听着。

这是我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对我工作的如此精准的概括。

在老东家,张总只会问:“这个功能什么时候能上线?”“这个bug为什么还没改好?”

他看不见森林,他只看得见木头。

“所以,”陈静继续说,“我们超级真诚地,想邀请你加入我们。”

“我们想为你专门成立一个‘前端工程化实验室’,由你来担任负责人。给你配3-5个人的团队,预算给足,目标只有一个——把‘Odyssey’打造成业界顶级的开源项目,同时为我们公司内部的几条核心产品线,提供架构支持。”

我端起咖啡杯的手,顿了一下。

专门成立一个实验室?

由我负责?

这……这和我预想的,不太一样。

我以为他们只是想挖我过去,当一个高级一点的程序员。

“这个……是不是太……”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

“太突然了?”陈静笑了,“机会和人才,都是不等人的。”

“我们提供给你的,不仅仅是一个职位,更是一个平台。我们CEO常说,专业的人,就该让他做最专业的事,并且要给他最大的授权和尊重。”

“薪资方面,”她顿了顿,说出了一个数字。

那个数字,是我在老东家年薪的两倍。

还不算年底的项目分红和期权。

我承认,我心跳漏了一拍。

我不是圣人,我工作,也为了赚钱。

为了让我妈能用上进口的靶向药,而不是每个月都在为医保报销的额度发愁。

为了我能在这个一线城市,拥有一间真正属于自己的、哪怕只有五十平米的小房子,而不是每个月都要看房东的脸色。

我沉默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

“陈女士,超级感谢贵公司的认可。但我目前,可能有点麻烦。”

我把昨天接到法务部电话,以及可能面临的诉讼风险,简单说了一遍。

“我不想把麻烦带到新的公司。”我说。

陈静听完,非但没有露出为难的神色,反而笑了。

“林老师,你太小看我们了。”

她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这是我们公司首席法律顾问,方律师的电话。他是国内顶尖的知识产权法律专家。”

“你随时可以联系他,所有咨询费用,公司承担。”

“至于你前东家的那点小把戏,”陈静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屑,“他们不敢。真闹大了,只会成为业界的笑柄。一家靠压榨员工创新,事后还要倒打一耙的公司,后来还想招到什么样的人才?”

“他们目前,比你更怕事情闹大。”

我看着那张质感精良的名片,上面的“方正律师事务所”几个字,沉甸甸的。

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落了地。

陈静说得对。

张总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想吓唬我,让我主动把“Odyssey”删掉。

他们赌我胆小怕事,赌我一个普通打工人,不敢和公司硬碰硬。

可惜,他们赌错了。

“我清楚了。”我抬起头,看着陈静,“谢谢。”

“那么,你的决定是?”她微笑着问。

“我需要思考一下。最晚周一,给您答复。”我没有立刻答应。

这不是矫情。

这是一个重大的决定,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一切,以及,和过去做一个彻底的告别。

陈静很理解:“当然。我们随时等你的好消息。”

这次见面,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

但信息量巨大。

走出咖啡馆,阳光刺眼。

我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梦。

短短24小时内,我的人生,好像被按下了快进键,从一个深渊,直接冲上了云霄。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手机又响了。

我以为又是谁,拿起来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是“张总”。

他居然,亲自给我打电话了。

我犹豫了三秒,划开了接听键,但没出声。

我想听听,他要唱哪一出。

电话那头,是嘈杂的背景音,像是办公室。

“喂?喂?林蔚吗?”张总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Gas的急切。

我还是没说话。

“林蔚,我知道你在线,别不说话。”他的语气软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讨好?

“我知道,你对公司有些意见,对我也有些见解。是我不对,平时工作太忙,对你们关心不够。我给你道歉。”

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个在会上把下属骂得狗血淋头,把所有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的张总,在给我道歉?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先把那个……那个什么奥德赛,先从网上撤下来,好不好?影响不好。咱们有话好好说。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是觉得奖金少了,还是职位低了?都可以谈。”

我终于清楚他为什么突然转性了。

他急了。

小李说,他们昨天被要求集体加班。

估计是那帮兄弟,没了我的工具链,一天下来,什么都没干成。或者说,恢复了原始的、低效的开发模式,进度一落千丈。

而那些KPI,就像悬在张总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没有我,他交不了差。

“张总,”我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无波,“目前才想起来谈条件,不觉得有点晚吗?”

“不晚不晚!”他立刻说,“只要你回来,条件好说!我给你申请首席工程师的title,薪资给你涨30%!不,50%!怎么样?”

我笑了。

蓝海科技给我开的是翻倍。

他还在用他那套自以为是的“恩赐”逻辑,来衡量我的价值。

“张总,你知道吗?就在刚才,蓝海科技也联系我了。”我故意把“蓝海科技”四个字,说得很清楚。

电话那头,瞬间死寂。

我甚至能想象到,张总脸上的血色,正在一点点褪去。

过了好几秒,他才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干涩的声音问:“他们……找你干什么?”

“他们想为我成立一个实验室,让我当负责人。”我轻描淡写地说。

“至于薪水,”我顿了顿,决定给他最后一击,“是你开给我的两倍,还只是底薪。”

电话那头,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

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林蔚!你……你这是在敲诈!你拿着公司的东西,去跟竞争对手谈价钱!你这是行业背叛!”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恢复了平时的色厉内荏。

“公司?哪个公司?我昨天就已经离职了。我目前是自由人。”

“至于‘公司的东西’,”我冷笑一声,“你再敢提这五个字,信不信我马上把我们完整的聊天记录,包括你目前威胁我的话,一起发到网上?”

“到时候,让大家看看,蓝海科技是怎么求贤若渴的,而你们,又是怎么威胁恐吓前员工的。”

“你……你敢!”他气急败坏。

“你看我敢不敢。”

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拉黑。

一气呵成。

世界清静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胸口堵了三年的那股恶气,终于散了。

原来,直面恐惧,把话说开,是这么爽的一件事。

我之前,到底在忍耐什么?

忍耐他抢走我的功劳?忍耐他无休止的PUA?忍耐他把我的心血当成他晋升的阶梯?

就由于他是我领导?就由于我要靠这份薪水养家糊口?

我真是,活该被他欺负。

我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想了许多。

想起了刚毕业时,那个对技术充满热烈的自己。

想起了为了一个技术难题,可以连续熬三个通宵,解决之后兴奋得像个孩子的自己。

那些热烈,是什么时候,被消磨掉的呢?

大致,就是从你发现,你的创造,你的价值,不被尊重,只能成为别人勋章上的点缀开始的。

那一刻,你不是在创造,你只是在打工。

我拿出手机,给陈静发了条微信。

“陈女士,您好。我思考好了。我接受贵公司的offer。”

“下周一,我就可以去办入职。”

对方几乎是秒回:“太棒了!欢迎加入蓝海!我们整个团队,都将由于你的到来而感到兴奋!”

后面,是一个“庆祝”的表情。

我看着那个表情,笑了。

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周一。

我起了个大早。

蓝海科技的总部,在一片新的软件园里,建筑设计得很有未来感。

我走进大厅,陈静已经在等我。

她带我办入职,领工卡,熟悉环境。

这里的办公区,比我之前待的地方,要宽敞明亮得多。

每个人看起来都很专注,但气氛并不压抑。茶水间里,咖啡豆的香气浓郁,还有免费的水果和零食。

陈静带我来到一间靠窗的、宽敞的办公室。

“这里,后来就是你的实验室了。”她说。

办公室里,已经有两个人等在那里。

陈静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技术VP,王总。这位是我们核心业务的前端架构师,阿杰。”

王总看起来四十多岁,温文尔雅,戴着眼镜,笑起来很亲切。

阿杰则是个看起来很酷的年轻人,穿着印有代码的T恤。

“林蔚,久仰大名。”王总主动伸出手,“你的‘Odyssey’,我们研究过了,写得超级美丽。我们团队里,不少人已经是你的粉丝了。”

阿杰也点头:“蔚姐,你的代码风格,还有对架构的思考,太顶了。我上周五就想加你微信,怕太唐突了。”

我有些受宠若惊。

“王总,杰哥,你们太客气了。叫我林蔚就好。”

“别,”王总摆摆手,“技术圈,达者为先。后来我们都要多向你请教。”

这种发自内心的尊重,是我从未体验过的。

没有官腔,没有等级,只有对技术的纯粹的热烈和认可。

陈静笑着说:“好了,你们技术人员的商业互吹可以先停停。林蔚,你的团队成员,我们已经帮你筛选了一批简历,都是公司内部最优秀的前端工程师。下午你可以看看,挑你顺眼的。”

“另外,你的电脑和其他设备,都已经配好了。”

她指了指办公桌上。

一台全新的、顶配的MacBook Pro。

一个34寸的曲面带鱼屏。

一把赫曼米勒的人体工学椅。

我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梦幻三件套”,就这么整整齐齐地摆在我面前。

我有点恍惚。

这一切,真实吗?

“我们希望,你能在这里,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地,做你想做的事。”王总诚恳地说。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我用力眨了眨眼,把情绪压下去。

“谢谢,谢谢王总,谢谢陈姐。”我郑重地道谢。

“我必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

下午,我见了我的第一批团队成员。

三个年轻人,两个男生,一个女生,眼睛里都闪着光。

他们看到我,比看到明星还激动。

“蔚姐!我是看着你的GitHub长大的!”

“蔚姐,‘Odyssey’的源码我看了三遍,每一个模块都堪称艺术品!”

“蔚姐,后来你就是我偶像了!”

我被他们热烈的“彩虹屁”搞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给他们开了个简短的会,讲了我对“Odyssey”下一步的规划。

不仅仅是维护,而是要把它做得更强劲,更开放。

要加入更多AI辅助功能,要支持更多的应用场景,要构建一个围绕它的开发者社区。

我要让“Odyssey”,真正成为一场所有前端开发者的“奥德赛之旅”。

我说的时候,他们听得无比认真,不时点头,眼里全是兴奋和期待。

我忽然意识到,我正在做的,可能是一件超级有意义的事情。

它超过了薪水,超过了职位,甚至超过了我个人的得失。

这是一种创造的快乐。

一种价值被认可和放大的快乐。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

下班时,天边的晚霞绚烂如火。

我走出办公楼,吹着晚风,感觉整个人都充满了力量。

手机震了一下。

我拿出来一看,是一个好友申请。

头像很眼熟,是小李。

我通过了。

小李立刻发来一长串信息。

“蔚姐!你猜怎么着!张总被调岗了!”

“今天集团发了通告,说他‘管理不善,造成核心技术人员流失,给项目带来重大风险’,被调去一个边缘部门当副手了!明升暗降,实际上就是发配边疆!”

“我们部门目前由王副总监暂代,今天开会,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全员引入你开源的‘Odyssey’工具链,并且成立了专项学习小组!”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你知道张总被叫去谈话时那张脸,跟猪肝一样!”

“对了,蔚姐,听说你去蓝海了?牛逼!替我们这些苦逼的兄弟,争了一口气!”

我看着这些信息,没有想象中的狂喜。

内心异常平静。

张总的结局,我并不意外。

一个只会把下属当垫脚石,把功劳当私有财产的管理者,被反噬是迟早的事。

他不是被我打败的。

他是被这个时代,被这个越来越尊重技术、尊重人才的趋势打败的。

我回了小李一个“加油”的表情。

然后,我点开朋友圈,发了入职以来的第一条动态。

照片,是傍晚绚烂的火烧云。

配文只有一句话。

“当你的价值能被量化时,就别让任何人给你打折。”

发出去不到一分钟,下面就多了几十个赞。

有蓝海的新同事,有GitHub上认识的开发者,还有小李他们。

王总也点了个赞,并评论:“欢迎来到能让你价值连城的地方。”

我笑了笑,收起手机。

就在这时,屏幕又亮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消息。

来自一个我已经拉黑,但由于对方换了手机号,又重新出目前我列表里的名字。

张总。

他只发来了两个字,和三个句号。

“在吗……”

那两个字,在我的屏幕上,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我盯着它看了足足十秒钟。

然后,我拿起手机,对着那两个字,拍了一张照片。

再打开朋友圈,点击“+”,上传了这张截图。

没有配任何文字。

但我知道,所有看到的人,都会懂。

做完这一切,我删除了他的新号码,再次拉黑。

这一次,是永久。

有些人的“在吗”,不是问候,是招魂。

但我已经重生了。

我抬头看向远方,城市的灯火开始一盏盏亮起,像一片璀璨的星海。

我的奥德赛,或许结束了。

但我的新航程,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我的那条“在吗”截图朋友圈,在圈子里传疯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评论:“年度最佳爽文结局。”

有人说:“干得美丽!对付这种人,就不能给他留半点体面。”

还有人发了个“大快人心”的表情包。

阿杰在下面留言:“蔚姐,V587!今天中午我请客,给你庆功!”

我看着这些评论,心里没有太多波澜。

我不是为了羞辱谁。

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给过去画上一个最彻底的句号。

一个清晰的、不留任何幻想的、公开的句号。

上午的例会,王总提到了这件事。

他没有点名,只是说:“我们蓝海,欣赏有才华、有风骨的人。我们鼓励大家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但同时,我也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

“我们不需要靠踩着别人来证明自己的强劲。把精力,放在我们的产品和技术上。用实力,让所有质疑和噪音,都自动消失。”

他看着我,眼神温和而坚定。

我点点头:“清楚。”

我懂他的意思。

真正的强劲,不是纠缠于过去的恩怨,而是创造一个让对方望尘莫及的未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身心投入到了“Odyssey”的2.0版本开发中。

我带领我的小团队,没日没夜地讨论、设计、编码。

我们重构了底层架构,让它变得更加灵活和可扩展。

我们引入了AI代码提示和自动生成测试用例的功能,这在当时,是相当前沿的尝试。

我们还搭建了一个全新的社区网站,有论坛,有博客,有详细的视频教程。

那段时间,我几乎是以实验室为家。

有时候,一个技术难题卡住了,我和阿杰他们,能为一个算法的最优解,在白板前争论到凌晨三四点。

累了,就在休憩区的懒人沙发上眯一会儿。

饿了,就点一堆外卖,大家一边吃一边继续头脑风暴。

这种纯粹的、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而奋斗的感觉,太美妙了。

没有人会说:“这个功能实现不了就算了。”

只会说:“再给我一小时,我必定能搞定。”

没有人会抱怨加班。

由于每个人,都是在为自己的作品添砖加瓦。

我们甚至会由于外卖小哥超时,获得了平台的“超时赔付”红包而欢呼雀跃,然后用那个红包,再加一杯奶茶。

这些微小的、充满烟火气的快乐,冲淡了所有疲惫。

两个月后,“Odyssey 2.0”正式发布。

发布当天,我们在全球最大的直播平台,做了一场线上技术分享会。

我作为主讲人,站在镜头前,详细介绍了2.0版本的新特性和背后的设计哲学。

我有点紧张,手心全是汗。

但当我看到直播间里,滚动的弹幕全是“666”、“太强了”、“前端开发的未来”时,我所有的紧张,都化为了激动。

发布会结束后,数据出来了。

“Odyssey”的GitHub星标,一夜之间,从原来的几千,暴涨到了三万。

下载量突破了十万。

国内外数十家知名科技公司,公开宣布,将在内部推广使用“Odyssey”。

我们成功了。

庆功宴上,CEO亲自到场,给我们整个实验室发了一个巨大的红包。

王总拍着我的肩膀,说:“林蔚,你没有辜负我们,你甚至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期。”

我喝得有点多,脸颊发烫。

我说:“不是我,是我们。是我们所有人。”

那一刻,我看着团队里每一张年轻而兴奋的脸,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名声大噪之后,各种邀请也接踵而至。

有技术大会的演讲邀请,有出版社想找我写书,甚至有投资人想拉我出去创业。

我都婉拒了。

我对王总说:“我目前,只想安安静静地,把‘Odyssey’做好。”

王总很支持我:“没问题。你不想处理的商业合作,都交给公司的商务部门。你只需要做你最擅长、最喜爱的事。”

这种被人保护和信任的感觉,让我可以更加心无旁骛。

生活,也渐渐步入了正轨。

我用第一笔项目奖金,给我妈换了更好的靶向药,把她接到了我身边。

然后,我在公司附近,付了首付,买下了一套不大但很温馨的两居室。

拿到房本的那天,我妈摸着那本红色的证书,眼眶都红了。

“闺女,你受苦了。”

我抱着她,说:“妈,不苦。目前都是甜的。”

是的,都是甜的。

偶尔,我也会在行业新闻里,看到老东家的消息。

听说他们在我走后,花了重金,从外面挖了一个团队,想复制一个“Odyssey”,结果搞了半年,搞出个四不像,bug满天飞,最后不了了之。

听说他们的核心产品,由于前端架构一直跟不上,被蓝海科技的新产品,抢走了大半市场份额。

听说,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公司,如今正在裁员,缩减业务线。

我看到这些新闻,内心毫无波澜。

就像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遥远的故事。

他们的世界,已经与我无关。

我的世界,是窗明几净的实验室,是屏幕上不断跳动的代码,是团队成员热烈的讨论,是社区里成千上万开发者的反馈和感谢。

有一天,我在楼下新开的社区生鲜店里,碰到了小李。

他来取社区团购的冷链海鲜。

他看起来比以前憔悴了不少,头发也稀疏了些。

“蔚姐!”他看到我,又惊又喜。

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下聊了聊。

他说,公司目前人心惶惶,项目黄了一个又一个,许多人都准备跑路了。

“还是你走得对,走得潇洒。”他羡慕地说,“我们这帮留下的,目前就是温水煮青蛙,过一天算一天。”

我问他:“那你呢?有什么打算?”

他苦笑一下:“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房贷压着,孩子刚上幼儿园,不敢动,不敢动啊。”

我看着他,想起了几个月前的自己。

如果我没有在那一天,按下那个“公开”按钮,我是不是也会变成他目前的样子?

为了所谓的“稳定”,忍受着不公和压榨,慢慢被磨掉所有的棱角和热烈,最后变成一颗生了锈的螺丝钉?

我感到一阵后怕。

临走时,我对他说:“小李,别怕变动。有时候,最大的风险,就是一成不变。”

他愣愣地看着我,若有所思。

后来我听说,他没过多久,也从那家公司离职了,去了一家创业公司,虽然辛苦,但干劲十足。

那是后话了。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我加入蓝海已经一年。

“Odyssey”已经迭代到了4.0版本,成为了全球前端领域,实际上的标准之一。

我们的实验室,也从最初的几个人,扩展到了二十多人的大团队。

我从一个一线开发者,真正成长为了一名管理者,一个团队的leader。

我学会了如何看财报,如何做预算,如何向上管理,如何激励团队。

王总说,我成长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我生日那天,团队给我办了个惊喜派对。

吹蜡烛的时候,阿杰问我:“蔚姐,许个愿吧。”

我闭上眼睛。

我希望什么呢?

我好像,已经拥有了我曾经渴望的一切。

事业,尊重,财富,以及内心的平静和自由。

我睁开眼,笑着说:“我的愿望,是希望我们团队里的每一个人,未来都能成为,比我更牛逼的大佬。”

大家都在笑,都在起哄。

而我知道,这是我的真心话。

我曾经被人踩在脚下,所以我更懂得,把人扶起来的感觉,有多好。

我曾经的光被遮蔽,所以我更希望,能为别人点亮一盏灯。

派对结束后,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月光皎洁,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突然想起一年前的那个夜晚,我也是这样一个人走着。

但那时候,心里装的是迷茫、愤怒和不安。

而目前,是满满的笃定和感恩。

我的人生,在那一天,的确 发生了一次“大反转”。

但真正改变我命运的,不是蓝海科技的offer,也不是翻倍的薪水。

而是我自己,在那个下午,选择不再忍耐的决心。

是我选择,把属于我的价值,堂堂正正地,展示给全世界看。

是我选择,亲手打碎那个禁锢我的牢笼。

自由,从来不是别人赐予的。

是你自己,一步一步,挣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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